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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文襄公奏疏與文移卷十

  請設專員審理逃人疏(康熙二十一年二月)

  請免通省各營裁兵疏

  恭報旋省日期疏(康熙二十一年八月)

  請免出征馬匹賠樁疏(康熙二十一年十月)

  請免追扣裁兵糧餉疏(康熙二十一年十一月)

  彙報確核給領卹銀疏(康熙二十一年十二月)

  陞補兵部尚書謝恩疏

  題明總督印務巡撫署理疏

  交代赴京疏(康熙二十二年二月)

  •請設專員審理逃人疏•

  總督浙江等處地方軍務兼理糧餉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正一品臣李之芳謹題:為請賜循例分設,以專職守事。

  據浙江布政司布政使石琳、按察司按察使教化新呈詳到臣。看得逃人一項,定例開載題明頒行者,條分縷晰;既重逃丁之窩匿,尤嚴扳害之株連:旗民均有關係。故職司審理之官,務期至當,始可奉行而無弊。先據杭州府同知程汲詳稱,以省會衝繁,本等職業之外,不能兼理通省逃人;請照江南另設理事同知之例,批行布、按二司查議去後。茲准部文:「今後拏獲逃人,將軍城守尉等與同城居住之總督--或巡撫、或官職大者會同審理」等因。又准將軍臣馬哈達咨開:審理逃人,本將軍衙門向發理事、佐領協同地方官審理,取供回堂。其會同審理之員,聽臣專委等語。隨行據該司等會詳:省城官員,各有錢糧、刑名、地方責任,勢難專司會審;並移查江南專設理事同知之例,詳請前來。臣惟旗下私逃人犯多系浙省土著,又皆奸猾無良,不安於鄉里,始投旗典身;生事為害,詭譎變詐,不可窮詰。彼既不念旗主收養之恩,何有於平民百姓!以故拏獲狡供,希圖挾詐,為禍最烈。若非設立專員--滿漢兼通、才幹精敏者,豈能洞燭情理,以窮兔脫藏匿之奸,並杜株連無辜之害。惟是所屬司道各官,俱有地方民務,諸事殷繁;即或分身兼理,稍不專心詳慎,貽害非淺。江南與浙省無異,前設理事同知一員,專管審理滿、漢一切互訟及旗下逃盜等案,即將總督臣阿席熙衙門筆帖式觀音保題授,成例昭然。今臣衙門筆帖式傅爾丹,滿、漢兼通,才識勤練,向來管理通省逃人報部冊籍。目今浙省事平,亦無別項「清」字文移,番譯可省。伏乞皇上俯念審理逃人有關兵民休戚,請照江南之例,另設理事同知一員;即以臣衙門筆帖式傅爾丹補授,協同理事、佐領等官審理,取供回堂發落:庶各旗走逸之人易於緝審,而指供扳害之弊亦免株連矣。臣謹會同撫臣李本晟合詞具題,伏乞敕部議覆施行。

  康熙二十一年二月二十一日題。

  奉旨:『該部議奏』。

  •請免通省各營裁兵疏•

  總督浙江等處地方軍務兼理糧餉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正一品臣李之芳謹密題:為請旨班師事。

  康熙二十一年正月初五日,准兵部密咨內開:『職方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密封內該本部「覆綏遠將軍湖廣總督蔡毓榮題前事」等因,康熙二十年十一月初四日題,本月二十五日奉旨:「兵部速議具奏。欽此」。密封到部。該臣等議得綏遠將軍總督蔡毓榮疏稱:雲南新復地方,最為緊要;進剿綠旗官兵留守雲南及發回原汛等因具題。查近經議政王等會議:將軍總督蔡毓榮止帶伊標五營官兵,同大兵駐札雲南候旨;其餘綠旗官兵,均應令其回汛。總督金光祖、董衛國、提督周卜世等,亦將伊等原帶進剿綠旗官兵各回原汛等因具題;奉旨遵行在案。應將此處,無庸再議。其進剿雲南隨征各兵丁,有願為兵者,補入額兵內為兵;願為本處兵者,發往本省頂補裁汰老弱兵缺為兵;願為民者,俱各發回原籍,交與地方官安插得所。各省調發官兵,俱令回各原汛。應將建義將軍侯林興珠同大將軍等來京,俟到日再議。至懷忠將軍海潮龍因進兵機會,帶領官兵迎降;且海潮龍系舊人,准留雲南以總兵缺補用。至逆賊吳三桂變亂地方,反叛以來各省有議政王等會議添設官兵者,亦有臣部議覆准添設者;此皆系酌量地方緊要所設。今仰仗皇上威福,恢復雲南省城、剿滅賊首吳世璠,地方皆已底定;此等添設多餘官兵,均應裁去。相應行文各省督、提等,俟調發官兵回汛之日,所有添設多餘總兵並官兵,一面裁去、一面速行奏聞。其兵丁,查經制內裁汰老弱補入;其總兵並各官,俱令赴部候補可也。康熙二十年十一月二十八日題,十二月初二日奉旨「依議。欽此」。密封到部』。移咨到臣,行據浙江布政司布政使石琳查復到臣。

  該臣看得自逆賊吳三桂等變叛以來,各處多有添設官兵。今部議地方皆已底定,此等均應裁去等因;臣即移咨撫、提二臣並行布政司遵照去後。茲據該司詳稱:『浙省當用兵之際,因經制官兵防禦不敷,曾調發江南提標各營暨京口各營以及狼山營官兵赴浙援剿;又添設援剿鎮標、督標前後二營,並黃巖鎮改為水師提標官兵。後因浙省官兵調閩者多,部議「浙省近海關係最要,兵額宜增,令召募五千名,按緊要地方分附;迨地方漸定,陸續裁撤訖」。又新奉文議留撫標兵丁,裁去通省各營兵丁一千五百名。沿海汛地兵單,尚苦不敷;此外,實無多餘。非若別省因地方變亂,於經制額外另有添設鎮營官兵、今應裁撤者可比;詳請題覆』前來。又准提督臣石調聲咨會前因。臣查浙省自閩變以來,添設官兵俱巳裁撤無存。惟是浙為邊海重地,原額經制兵共五萬一千五百五十名;自康熙五年以後,陸續裁去兵共六千五百五十名。臣於蒞任之初,酌量形勢要害,具有「浙省汛廣兵單等事」一疏,量復原額兵三千六百三十九名,尚不及當日經制之數。況今議留撫標兵丁,又裁通省各營兵一千五百名,在各營兵數益少。自今地方雖定,而沿海逼近閩洋,每據各汛營報文:賊■〈舟宗〉不時飄忽,官兵分佈在在宜嚴,不無捉襟露肘之虞。通省各營見在額兵並非多餘,應俟海氛盡絕之日再議者也。相應具疏題明。臣謹會同提督臣石調聲合詞密疏具題,伏乞敕部議覆施行。

  康熙二十一年七月二十五日題。

  奉旨:『該部議奏』。

  檄衢州道府縣愛養衢屬黎民(康熙二十一年七月)

  申飭合屬文武告示(康熙二十一年七月)

  •檄衢州道府縣愛養衢屬黎民(康熙二十一年七月)

  為申飭愛養殘黎、稽察奸宄,以安地方、以盡職業事。

  照得衢屬地處上游,接連閩、江;三省歧界,最稱要衝。自遭耿逆變叛,旁邑具罹寇擾;鄉村市鎮,無不受其蹂躪。郡城之內,官兵雲集,士民星散。斯時本部院聞警疾馳,統師彈壓;躬擐甲冑,剿撫兼施。幸仗皇威赫濯、將士同心,賊氛殄滅。第軍興以來,兵馬經臨;難後遺黎,疲於奔命。本部院設法招徠、加意撫綏,漸歸故土,重課桑麻;請蠲被寇之錢糧,追聚已散之家室:百般軫恤,獲睹昇平。則此三衢僅存之赤子,皆本部院奪於虎狼之吻而增於版圖之數者也。為民上者,宜如何愛養,以培元氣!今本部院奉旨班師,離衢稍遠。惟慮司土各官不恤民艱,痌瘝無告;疏於防範,奸宄旋生。除經檄行衢協約束官兵料理城汛外,但安民察奸,原系地方官專責;合行飭知。

  為此牌仰該道、府、縣官吏照牌事理,即將所屬地方嚴加防範,用心稽察;必期盜息民安,奸宄斂跡。凡本部院在衢興革利弊,務須實力遵行,恪守罔替;民間疾苦,隨時補救,各與安全。至該道、府、縣身在地方,尤宜各循廉介,剔蠹懲奸;嚴飭所屬,不得縱擾殘黎,有負本部院軫恤拳拳至意。各宜慎遵,毋忽!

  •申飭合屬文武告示(康熙二十一年七月)

  為曉飭合屬盡除夙弊,砥礪官方,凜遵功令事。

  照得浙省自值軍興,本部院誓旅三衢,專意辦賊。兵馬絡繹,機務旁午;雖民生之休戚、吏治之臧否、戎政之勤惰、俗習之奸良,未嘗不時廑於懷。第以遠距上游,鞭長莫及。地方文武不肖官弁,恣肆敗檢,貪黷乖張;信蠹行奸,徇情鬻獄;嚴刑酷拷,私派橫徵:干犯法紀之事,無所不為。甚而豢盜誣良,縱兵行劫;巡防惟工騷擾,守禦每致疏虞;占冒虛糜,譸張掩飾:則又所在皆是。馴致地棍勾旗,指逃串詐;營兵放債,准利賣身;媮民以局賭破家,惡少以游閒上盜;劣衿把持武斷,豪右怙惡無良。風俗澆漓、人心敗壞,總由司土各官不能禔躬表率,以至於斯也。嗟嗟!吾民洊經盜賊兵燹,供億糧芻;雨暘疾病之餘,迄有今日。三空四盡,室無蓋藏;糶榖賣絲,僅存皮骨。此正加意休養,冀培元氣之時;豈容不肖官弁縱容兵蠹、旗廝、惡棍,荼毒吾民!本部院每念及此,不禁痛心疾首!又念人雖至愚,誰不顧惜功名、自愛身命。今奉旨班師,重睹昇平,此正諸務維新之時;故不靳告誡叮嚀:改過遷善,盡除夙弊,毋干大法!其真正貪官衙蠹、勢惡土豪、悍兵地棍,除一面確訪、分別參拏、從重究處、實力舉行外,合再曉飭。

  為此示仰督屬文武官員、兵民人等知悉:自今以後,務各凜遵法紀,克勤職業,砥礪官方。敢有不肖文武劣員貪酷敗檢、叢弊殃民,巨蠹窮凶過贓骫法,強兵悍卒生事滋擾,光棍營梟借端挾詐,豪右劣衿把持怙惡,或告發有據、或訪聞得實,一面拿究,特疏題參,從重懲處,決不姑貸!慎之、慎之。

  •恭報旋省日期疏•

  總督浙江等處地方軍務兼理糧餉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正一品臣李之芳謹題:為遵旨班師,恭報微臣旋省日期,仰祈睿鑑事。

  康熙二十一年六月二十六日,准吏部移咨到臣,准此。捧接綸音,仰見我皇上俯鑑微臣駐衢九載、將士久戍,特允班師,不勝感激涕零。伏思康熙十三年間驟當閩變,臣仰遵廟謨,星馳衢境;逆賊精銳已逼內地,臣與滿、漢官兵扼截賊衝,誓師孤城,且戰且守,調遣所屬將士,激勵申明共圖滅此朝食。計大小一百四十餘戰,俱經臣題報在案。此皆仰賴皇上天威,殄滅逆賊,底定疆圉。惟是三衢地處上游,為全浙門戶;江,閩隔省地方及各路遺孽竄伏未靖,臣剿撫兼施,恢復江西玉山、鉛山等縣。並招徠各路渠逆,統計經臣題報撫過各偽官兵共一十七萬餘員名。一面解散安插,消弭隱患;綏輯黎庶,漸致安全。今遵奉俞旨旋省,三軍歡聲雷動。臣統師之初,本欲捐糜頂踵,上報國恩;何幸今日,事定班師!臣有生餘年,皆我皇上之再造也。隨分檄各屬文武並沿海各鎮將及江西、福建三省交界地方,嚴行申飭,加意防範;復將投誠人員,安插得所:已於康熙二十一年八月初一日旋省。謹將微臣旋省日期題報。所有欽部事件,俱應於旋省之日扣限完結;合併題明。臣謹具題,伏乞睿鑑敕部施行。

  康熙二十一年八月初八日題。

  奉旨:『該部知道』。

  •請免出征馬匹賠樁疏•

  總督浙江等處地方軍務兼理糧餉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正一品臣李之芳謹題:為請定歲終奏報,以肅馬政事。

  據浙江布政司布政使石琳詳,稱奉臣案驗:『康熙二十一年三月十五日准兵部咨開:「車駕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准浙江總督李之芳咨前事等因到部,奉批「駕司察送司」,奉此。准浙江總督李之芳咨稱:康熙十七年分浙省各標協營倒斃馬七十八匹,俱系出征閩省,援剿、漳泉各處勞傷倒斃,難照承平倒馬之例追賠。且十八年分各營出征倒馬賠樁銀兩,奉旨「著免」;則十七年出征倒斃馬匹在十八年之前,咨請一例免賠等因前來。查浙省十八年出征倒斃馬二百五十三匹,奉旨「出征地方馬匹倒斃,著免樁銀,不為例」;欽遵在案。前項倒斃馬匹,不便一例准免;應仍咨該督速行按年追賠樁銀報部可也」等因呈堂。咨院行司,奉此。又為前事,奉本部院案驗:康熙二十一年四月二十一日准兵部咨開:「車駕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兵科抄出本部覆浙督李之芳題前事等因,康熙二十年十二月二十四日題,二十一年二月初五日奉旨:「著察核。該部知道。欽此」。欽遵於本月初六日抄出到部。該臣等議得浙江總督李之芳將浙省各營並江南調浙各營官兵,康熙十九年分朋樁銀兩、馬匹數目造冊奏報前來。查冊內新收朋樁銀三萬一千九百一十四兩八錢六分零,內各營買馬一千一百一十八匹用銀一萬七千七百六十兩等語。每匹一十六兩,與上年買馬價值無浮;相應照數准銷。又各營修船動用朋銀二千二百四十四兩三錢二分零,應俟工部核明之日再議。尚餘銀一萬一千九百一十兩五錢零,應交戶部充餉。再查冊開共收裁馬五百七十五匹,分給各營止四百五十五匹,數目不符。此項裁馬分給各營領騎,或系新增、或系頂補缺額,未經聲明;且所裁馬匹,從前並未報部。又出征倒斃馬二十一匹,免賠樁銀等語;並非對陣追賊倒斃,不便免賠。應咨該督照例按年追賠樁銀,並將前項裁馬數目不符之處,逐一查明報部再議可也等因。康熙二十一年三月初六日題,本月十九日奉旨:「依議。欽此」。欽遵抄出到部」。咨院行司,奉此。除裁馬數目不符之處已經另詳咨部外,所有賠樁銀兩,遵即轉移各該營追賠樁銀去後。續准各營移稱等因各到司,准此。該本司布政使石琳查得浙省各標營官兵調援閩省,各路馳驅征剿,康熙十七年間共倒馬七十八匹,內督標中營二十三匹、左營一匹、後營二十一匹、撫標左營六匹、右營四匹、提標一十二匹、嘉興營九匹、湖協二匹。又康熙十九年間共倒馬二十一匹,內督標後營一十一匹、撫標左營八匹、右營一匹、提標一匹。此皆因剿禦勞傷,以致倒斃;業經造入奏冊請銷,又蒙本部院咨部免賠樁銀在案。今復奉部文按年追賠樁銀報部,遵經移行各營追賠去後。今准各營咸稱,俱系出征閩省馳剿勞傷倒斃之馬,與平時在營喂養不調者不同;仍請照十八年出征倒馬「奉旨免賠樁銀」之例,請免各等情前來。查康熙十八年浙省出征倒斃馬匹,奉旨「出征地方馬匹倒斃,著免樁銀,不為例」,欽遵在案;則十七年、十九年出征倒斃之馬,似應一體邀恩。況援閩各兵效用疆場,晝夜堵剿,馬不離鞍、人不解甲,衝鋒冒刃,身命尚不自惜;何能保馬不勞傷,並不倒斃乎?迄今時遠年久,無論各兵裁汰、身亡、事故者難以追賠;即見在窮兵,俱系百戰餘生,餬口不給,萬難再加追補。既據各營合詞哀籲,實屬勢所難行。伏祈俯照十八年恩免之例,具題豁免,以廣皇仁、以恤窮兵』等因到臣。

  該臣看得浙省各標營援閩官兵,於康熙十七年間共勞傷倒斃馬七十八匹;十九年間,共勞傷倒斃馬二十一匹。案經援例請免賠樁銀兩,復准部咨按年追賠報部;隨行布政司遵照去後。茲據該司詳稱康熙十八年出征倒斃之馬奉旨免賠樁銀,則十七、十九年分出征倒斃之馬,似應一體邀恩。況援閩各兵效命疆場,晝夜堵剿、衝鋒冒刃,身命尚不自惜,亦何能再保積勞之馬匹不致倒斃!且時遠年久,無論各兵裁汰,身亡、事故者難以追賠,即見在窮兵俱系百戰餘生,餬口尚苦不敷,萬難再行追補。今據各營合詞哀籲,請照十八年恩免之例題請豁免前來。臣查康熙十七年、十九年間援閩倒斃馬匹,實系征剿勞傷。其十八年倒馬,已蒙皇上俯鑑出征地方,奉旨「著免賠樁」;勞苦窮兵,歡聲載道。在十八年者既免,則十七、十九年分同為出征地方,應邀一視之恩;況各兵百戰餘生,勢難追補。仰祈皇上俯念兵丁隔省馳驅,將此出征地方勞傷倒馬准照十八年免賠樁銀之例,敕部一體豁免;則三軍感激,共沐皇仁於無既矣。臣謹會同提督臣石調聲合詞具題,伏乞敕部議覆施行。

  康熙二十一年十月十五日題。

  奉旨:『該部議奏』

  •請免追扣裁兵糧餉疏•

  總督浙江等處地方軍務兼理糧餉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正一品臣李之芳謹題:為兵食自當合算,請嚴冊報之限,以便綜覈事。

  據浙江布政司布政使石琳詳,稱奉臣案驗:『康熙二十一年四月初五日准兵部咨開:「職方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准浙江總督李之芳題前事等因到部送司。查先准浙江總督李之芳咨送康熙十九年分浙省各營實在官兵數目文冊前來,本部查康熙十九年六月內將浙省新增兵五千名,督標前、後二營兵二千名裁去。今查該撫送到糧餉冊內將所裁督標前、後二營及新增兵丁至八、九等月尚有開支糧餉,不便轉送戶部;應行該督、撫查明扣除,另造清冊送部再議去後。今准該督咨稱:標下前、後二營及新募兵丁因裁兵數多,各營不能一時如數清汰窮兵,在營候補,萬難令其枵腹;所支八、九等月糧餉難以扣除等因。查浙省所裁督標前、後二營並新募兵丁,本部已經議覆不准陸續頂補,於通省各營內查汰老弱兵缺,作速撥補在案。其各兵糧餉,是應於奉裁之日即行住支;何得於奉裁之後,仍令照舊支給!相應仍□該督撫八、九等月支過糧餉查明扣除,另造清冊送部再議」等因呈堂,移咨到院;仰司即將奉裁督標前、後二營並新募兵丁支過康熙十九年八、九等月糧餉,查明扣追,另造清冊具詳,奉此。遵即備移督標並附支新兵各鎮營遵照查扣去後。續准各鎮營移稱等因各到司。該本司布政使石琳看得浙省康熙十三年間閩逆變亂,賊寇蜂起,四野震驚;斯時汛廣兵單、防禦不敷,因奉文添設督標前、後二營兵二千名,應援金、衢,調防江、閩。歷年征剿,刻無寧晷。又康熙十七年間,本省經制官兵多調援進閩,奉部議浙省近海關係最要,兵額宜增;令招強健兵丁五千名,按緊要地方分附。隨即選募強兵,分發沿海一帶並衢州緊要地方扼防。前項各兵寄身鋒鏑而樂為我用者,惟藉此區區糧餉以羈靡之耳。及賊寇蕩平,班師回浙;煢煢戍卒,暫得休養。而七月內即奉行裁,於通省各營內查汰老弱兵缺撥補。第各營兵多缺少,一時不能即補。且前項兵丁尚在江山仙霞盆亭並邊海各汛見役,糧餉自不可一日缺給;所以有支至八、九等月。今奉部行,各兵糧餉應於奉裁之日住支;何得於奉裁之後,仍令照舊支給!應將八、九等月糧餉查明扣除,另造清冊送部再議等因;遵奉轉移各鎮標營扣追去後。今准各鎮營移覆,援請恩詔「俱免扣追」之例請免前來。本司查此項兵丁如竟奉文裁撤,不令補伍,似應於奉裁之日住支;若謂軫念有功,著令查汰省內老弱兵丁及缺額頂補,則是奉裁之日始得轉行各營查汰,各營轉報汰退兵缺數目往返必需時日。即使作速撥補,乃各營兵丁亦系歷經戰陣之兵;非盡老弱,安能一時補足:是斷不能以奉裁之日住支,可知矣。其支過八、九等月糧餉,不但回籍歸農與夫逃故之兵無從追償;即見在補伍之兵,亦難復行扣除而使之枵腹荷戈也。查康熙二十年十二月二十日奉頒詔款:「八旗官兵及綠旗官兵並投誠官兵,有因多給錢糧扣追者,俱免扣追」等因。又康熙二十一年八月初六日奉上諭:「兵部近因逆賊蕩平、四方底定,將經制之外增設綠旗兵丁議令裁汰,於二年內陸續報完;原以寬恤民力,敉定四方。今思各處兵丁多有隨征進剿,效力行間;綿歷歲時,倍常艱苦。事平回汛,若漫無分別,一概裁汰,深為可憫!著該督、撫、提、鎮等官於裁汰之時,詳加察閱,不得混留私人,反將曾經效力兵丁輒行裁退。至於已裁兵丁及投誠歸籍人等,恐有無籍可歸,艱於生計者;各該地方官設法安插,善加撫輯」等諭:則是督標前、後二營兵丁與新增兵丁,俱經隨征閩、江汛防,沿海效力行間,亦幾綿歷歲時,倍常艱苦矣。即有裁汰歸農者,亦當在「安插得所,善加撫輯」之中。茲不過於奉裁之後,因通省各營不能一時即補,多支一、二等月役過糧餉;此正與上諭憫恤效力兵丁之溫綸及恩詔款內「多給錢糧,俱免扣追」之例相符。是前項糧餉,相應照例免追,無庸另造清冊。合請核題照冊開銷,以廣皇仁,以恤窮兵』等因到臣。

  該臣看得康熙十九年分浙省實在官兵數目,先經造冊送部。准兵部咨,查所裁臣標前、後二營及新增兵丁糧餉,應於奉裁之日即行住支,何得於奉裁之後仍令照舊支給!應將八、九等月支過糧餉,查明扣除,另造清冊送部再議等因。茲據該司詳稱:奉裁補伍兵丁前因不能一時即補,各兵尚在汛防,難以住支;所有支過八、九等月役過糧餉,不但歸農逃故者不能追償,即現在補伍兵丁亦復難行扣除。援奉上諭並頒行恩詔,請免扣追、照冊開銷前來。臣查臣標前、後二營因閩變添設,調援金、衢各處;繼同大兵進閩恢復地方,兼防江右歧界江山仙霞及福建盆亭等關。又續募新增兵丁,分附沿海各險要地方:晨昏風雨,荷戈戍守,備極艱辛。臣於事平之日,未奉部文即具題裁撤,總為節省錢糧起見。但裁去多兵,是必安插得所;即部議查汰省內老弱及缺額作速撥補,亦未令將糧餉即行住支。浙省裁兵數至七千,不為不多;若一旦遽絕其養贍之資,勢難保其相安無事。故於數月之內,將應裁之兵汰補停妥,使其帖然就伍,不為不速;所有給過康熙十九年八、九等月糧餉,實處萬不容已之勢。查恩詔內開:「綠旗官兵有因多給錢糧扣追者,俱免扣追」;實與此款相符。仰祈皇上俯鑑效力窮兵役過糧餉萬難扣除,敕部一體免追,照冊開銷;三軍頂戴皇恩,當無既矣。臣議會同撫臣王國安、提督臣石調聲合詞具題,伏乞敕部議覆施行。

  康熙二十一年十一月初六日題。

  奉旨:『該部議奏』。

  •彙報確核給領卹銀疏•

  總督浙江等處地方軍務兼理糧餉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正一品臣李之芳謹題:為彙報傷亡官兵事。

  據署布政司布政使事驛傳道參議李之粹呈詳。該臣看得浙省於康熙十三年間閩變突犯,衢扼首衝;溫、臺、處、金以及嚴、寧、紹等處山海交訌,煽亂蜂起。維時臣鼓勵將士、申明紀律,奮勇用命;仰賴皇上廟算,各標鎮協營綠旗官兵遵臣調度,所向克捷。其間大小血戰一百四十餘次,衝鋒陷陣多有傷亡;念此殄賊捐軀、魂游戰壘,誠堪憫惻!臣屢次捐資設奠,臨祭灑泣,以慰報國之忠。茲據鎮將陸續呈報陣傷官兵共二千五百餘名、陣亡官兵共一千五百餘名,臣屢經駁查在案。欽奉恩詔內開:「滿洲、蒙古、漢軍、漢人文武,五品官以下、有頂帶以上若系陣亡殉難,賜卹致祭」。又定例開:「陣亡千總,給卹銀一百五十兩;把總,給卹銀一百兩;馬兵,給卹銀七十兩;步兵,給卹銀五十兩;外委官不論大小,照馬兵例」等因在案。第朝廷卹賞,所以矜慰存亡;當此軍餉浩繁之際,斷不敢少有冒濫。臣矢公矢慎,如當陣受傷經臣捐資就地量加賞賚並行各鎮將酌量鼓勸者,無庸再為請賞。至若陣亡官兵,雖無家屬,例給奠銀。臣思此項既無親人承領,恐致中飽;且屢經臣行間祭奠,無庸概給:是亦節省錢糧之一端也。惟見在確有家屬者,行據布政司轉移各鎮營造送冊結前來,共計真正有家屬陣亡千總共二員、把總共五員、外委官共五員、馬兵共十八名、步兵共三百七十二名;臣復再四嚴加確核無異。除冊送部外,相應題卹,以彰皇恩。俟給領卹銀完日,將動用錢糧數目並家屬姓名實收送部查核。如有家屬續報亡故,當另行扣除。再照浙省援閩陣亡官兵,咨准福建督臣姚啟聖咨開:「調援福建官兵當日各處殺賊內有傷亡官兵,經據報彙冊具題請卹;內或有傷亡彼時未經造報者,無憑彙題。此外尚有傷亡官兵,應聽臣就近查明照例徑題」等因。第查浙省援閩官兵如平陽鎮標把總王一彪、臣標把總郭惟,俱援閩陣亡,經臣節次移咨福建督臣姚啟聖在案。今福建請卹之內,尚無其名;並有援閩陣亡官兵未邀題卹者,屢據家屬紛紛哀籲。所有援閩未經題卹官兵,應請敕福建督臣查明一並題卹,以慰忠魂。除將各營呈報援閩陣亡官兵,臣復移福建督臣姚啟聖外,相應題明。臣謹會同撫臣王國安、提督臣石調聲合詞具題,伏乞敕部議覆施行。

  康熙二十一年十二月十七日題。

  奉旨:『該部議奏』。

  •陞補兵部尚書謝恩疏•

  兵部尚書正一品臣李之芳謹奏:為恭謝天恩事。

  臣於康熙二十一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准吏部咨「為補授尚書事」內開:『文選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吏科抄出「本部題前事」等因,康熙二十一年十一月十一日奉旨:「李之芳陞補兵部尚書。欽此」。欽遵抄部送司。相應行咨』等因到臣,准此。臣恭設香案,望闕叩頭謝恩訖。

  伏念臣一介寒微,遭逢皇上知遇,洊膺顯秩,授以軍旅。抵浙以來,自愧菲庸,雖勉力戎行,本無足錄;仰賴朝廷廟算,海宇昇平,幸免隕越。茲者班師未幾,遽荷綸音;輒膺特簡之榮,遂畀中樞之任。顧臣何人,當此異數!銘鏤心膂,不覺涕零!臣敢不自矢捐糜,少酬我皇上高天厚地之隆恩於萬一。惟是疆場十載,遠隔闕廷,犬馬戀主之誠,時形寤寐。今欣逢君命,臣誼應星馳就道,拜覲天顏。臣一面將限內欽部事件料理完畢,即將印務面交撫臣王國安署理,臣無任感激惶悚之至!除起行日期另疏題報外,謹具疏恭謝,伏乞睿鑑施行。

  康熙二十一年十二月初一日奏。

  奉旨:『該部知道』。

  •題明總督印務巡撫署理疏•

  兵部尚書正一品臣李之芳謹題:為題明事。

  竊臣奉旨陞補兵部尚書,經具奏「恭謝天恩,備將印務交撫臣署理」緣由,題明在案。正擬束裝登舟,接准撫臣王國安揭帖,應否候代具題。臣惟人臣之義,君命所臨,義不待駕;況臣蒞事疆圉,已經十載。茲者簡命自天,深幸戰壘餘生,得以早覲天顏,實屬至願;瞻戀微誠,真有刻難自已者。且總督內陞,新舊交代,例冊未載;如安徽撫臣靳輔陞任總河,其印務部文內開「令照例交與江南總督阿席熙」署理。在巡撫陞任,既照例交與總督;則總督陞任,亦應照例交與巡撫。臣閱歷軍中,班師旋省,兩浙昇平,並無錢糧地方粘帶不了之事。仰祈皇上俯察愚誠,俞臣所請,不勝幸甚!臣謹具題,伏乞皇上睿鑑施行。

  康熙二十一年十二月二十日題。

  奉旨:『該部知道』。

  •交代赴京疏•

  兵部尚書正一品臣李之芳謹題:為恭報微臣交代印務並起行日期事。

  竊臣奉旨陞補兵部尚書,已經具疏「恭謝天恩,備將欣逢君命、誼應星馳就道拜覲天顏並印務交撫臣王國安署理」緣由,題明在案。臣正擬束裝登舟,因撫臣王國安具疏請旨應否候代,臣遵候間;今新督臣施維翰於康熙二十二年二月十五日抵浙江境地方,臣將原奉欽給「浙江總督關防」一顆、王命旗牌十面桿副並標下官兵經制書吏文卷,面與新督臣交代接管訖,臣即出境起行。至臣原奉坐名敕書一道,專差官孫文豹恭捧送部轉繳外,所有交代印務並起行日期,理合恭疏題報,伏乞睿鑑敕部查照施行。

  康熙二十二年二月十五日題。

  奉旨:『該部知道』。

  ●後序

  壬申之歲,竊得參訂武定先生「年譜」;已又盡得所為奏疏、文移諸稿,頗檢點之。既卒業,撫卷而歎:抑何其與有明王文成公生平奕世同符也!

  文成撫南贛而定宸濠之亂,先生制兩浙而定耿逆之亂,皆值藩臣干正,其事同也。文成論功錫世爵,先生亦論功得世職,其酬勳亦同也。夫漢之周勃、亞夫、唐之李、郭等,豈不亦更一傳而再造者乎?然類皆兜鍪之臣耳。即留侯、武侯、鄴侯,非武臣矣;而不出於科目。惟文成與先生,皆以名進士起家而知軍旅之事;故曰同也。然而,亦有不同者。文成獨見知於王晉溪司馬,預為戡定之謀;先生乃受知於聖主,得奏匡扶之績:則其知遇不同。宸濠羽翼未定,一鼓而擒;耿逆掎角方張,三載始靖:則其難易不同。文成由郎署上封事,不畏強禦,謫官幾罹不測;先生由烏府拜昌言,亦不畏強禦,超遷獨承異數:則其遭逢不同。文成事平而起讒言,迨易世而後,膺新建之封;先生事平而內召大司馬、大塚宰、授世職,而有綸扉之拜:則其酬庸不同。獨是文成嘗聚徒講學,而以「良知」為宗;先生則以「至誠」為本。姑無論學術,即遭逢□□有如文成者,抑亦指不多屈矣。而先生由司理以來,正色敢言,不避強貴;凡所規晝皆救時之良藥,著為令甲者,班班可考:此即先生皋比橫經之餘也。及出督浙師,力清海內餽遺之習,且傾產以佐鼓勵用命之資;危坐輪指,扼塞在握:屬吏對而驚心,三軍聞而感泣。行間流離之屬巳成死別,而佹得生聚以歸;鄰省革心之眾不投近壘,而遠來釋戈於浙。而先生運籌之詞,亦惟曰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而已:講學孰有大於是者哉!故雖偏裨走卒,皆得引入帷幄,卹其疾苦而知其情狀,以奏奇功。至於軍需支領之數以不先關白司農而屢不得請於會計者,殊撚鬚悄然不以為意也;謂「當其時甲冑被體、矢石當胸,業已置吾性命於度外,而遑計及身家之區區耶」!懋賞之王言如雲,宣捷之露布如雨。筦中樞、歷塚宰,金甌之卜,九重最慎重而不輕下者,而卒以畀之;上下感孚之盛,宜若文成生平所未嘗有者。蓋其與文成同者,值逆藩之亂紀;而其所不同者,逢皇上之知人也;而要之,非至誠之格孚不及此。夫誠,即知也;良知,即誠之至也:究之未有異學也。歸闕廷後,絕口不言蕩平之事,亦不一登貴戚之門;一介不苟取與,落落不與時諧。然名益高,而情益孤矣;未幾,一再乞休。致政歸里,日惟杜門謝客;雖盛暑嚴寒,肅衣冠,一編獨對而已。先生雖不能與時俯仰,然揚歷中外,激頑洗貪、扶翼世教,增重國光;其為翌贊,不止在疆場勳勞已也。迨皇上己巳南巡,先生率在籍諸臣同地方官恭迎聖駕於德州郊次,皇上停鑾問勞,垂詢年齒;天顏睟穆,玉音和暢。嘗辱從簉羽之後,親見其盛。自昔勳臣以功名始終、精力矍鑠雍容里門者,史冊不易多得;微論文成矣。

  今彙集章奏若干卷、啟稿咨稿文告之屬凡若干卷以行於世。猶記十餘年前,曾有贈句云:「陰功武惠為前輩,封爵文成屬後身」!覽斯集者,其亦有感於明良之會也夫!

  時康熙三十有二年(癸酉)正月,淄川舊史氏唐夢賚拜手敬題。

  ●文襄公年譜

  歲在壬戌(明天啟二年)八月十八日卯時,公生於山東濟南府武定州;諱之芳,號鄴園。

  先世自真定府棗強縣徙居武定,譜牒洊經兵燹散失,宗系遠不可考,高、曾以來代有隱德,為閭里所稱。祖墓在州之北,距城三里許。以公貴,建坊樹表;豐碑崇矗,佳城鬱蔥:積善忠孝之家盛事也。

  癸亥(天啟三年),公二歲。

  甲子(天啟四年),公三歲。

  乙丑(天啟五年),公四歲。

  丙寅(天啟六年),公五歲。

  丁卯(天啟七年),公六歲。

  戊辰(崇禎元年),公七歲。

  始就外傅。

  己巳(崇禎二年),公八歲。

  庚午(崇禎三年),公九歲。

  辛未(崇禎四年),公十歲。

  壬申(崇禎五年),公十一歲。

  癸酉(崇禎六年),公十二歲。

  一日,就塾;偶遇方外異人,目公曰:『郎君好自愛,公輔之相也』!

  甲戌(崇禎七年),公十三歲。

  初應童子試,見知於王崇巖郡侯。

  乙亥(崇禎八年),公十四歲。

  丙子(崇禎九年),公十五歲。

  丁丑(崇禎十年),公十六歲。

  戊寅(崇禎十一年),公十七歲。

  娶元配夫人胡氏。

  時山東督學使者為浙江翁一瓛先生--解元、名進士,衡鑑公明;考場生童交卷,多面閱。得公卷,即欣賞,大書「取」字示之。補濟南府庠生。

  己卯(崇禎十二年),公十八歲。

  庚辰(崇禎十三年),公十九歲。

  辛已(崇禎十四年),公二十歲。

  壬午(崇禎十五年),公二十一歲。

  鄉試,中式第九名。

  癸未(崇禎十六年),公二十二歲。

  丁父、母憂;居喪營葬,皆遵古禮。

  國朝順治元年(甲申),公二十三歲。

  順治二年(乙酉),公二十四歲。

  順治三年(丙戌),二十五歲。

  春,試南宮,未第。

  順治四年(丁亥),公二十六歲。

  是年,詔復行會試,中式第九十六名;殿試,第三甲第四十四名。

  順治五年(戊子),公二十七歲。

  順治六年(己丑),公二十八歲。

  授浙江金華府推官。十一月,蒞任;首謝請託。婺俗:薦紳遊客,遇事率多關說,民志輒不獲伸;公概絕之,訟獄以平。東陽縣多盜賊,鄉結為社--即古「守望相助」意。武弁好事,動必徵調,致都社呈控。上官委公查覆;公謂:『設防以來,民既苦於土物之餽,又苦之芻茭之供;若再迫以奔走折衝,恐馬力之竭而泛駕也。防官誠能訓練,精銳之氣自倍;安用此不知步伐之社兵,壯其旗鼓乎!給示禁飭,毋容後時』。

  順治七年(庚寅),公二十九歲。

  總兵馬進寶--即馬逢知駐金華,性驕縱;所部兵,每抑買民物,民深以為患。官吏緘口莫敢問,惟公繩兵以法。逢知泣訴道、府,欲令地方官監買;公拒以「無此例」,但令其照市價無擾民,乃得安。迨後逢知以不軌,伏誅;是公於十數年前已先見而褫邪魄矣。

  金華縣民張十三銜堂兄張三兩宿怨,乘孤村夜雨,棍擊三兩立斃,偕弟張十四投屍溪中滅跡。三兩有寡嫂倪氏聞聲,及其妹張氏啟戶視之,血漬殷然。張氏具控以雪兄冤,證據明確,凶犯亦俯首服辜;而上司必欲獲屍檢驗,且以「凶仗不得」,再三批駁,幾成漏網。公謂『棄屍逝波,必滅凶仗。若以「無屍檢驗」得從狡脫,則棄屍水中之律,可以不設。況木棍可滅,而血漬難泯。倪氏雖死,而張氏猶存;即張十三妻范氏亦不能為夫諱,安能寬其殺兄之戮』!卒正典刑。

  順治八年(辛卯),公三十歲。

  巡按御史杜公覺菴按部金華,欲清理獄囚。時逮繫者數十餘案,杜語公,令吏胥攜卷以備省察。公曰:『不須攜卷;但逐案喚問,即可清理』。至則,某案情罪緣由如是、某案口供前後如此,詳述纖悉無遺。杜曰:『此真司理也』!

  婺城當兵燹後,土著流散,市鮮寄廛;即有舊家舍宇,悉為隨征將卒占住,民多野棲露宿之歎。公逐一清查,將營弁大廈一十一所、兵房一百五十七所給歸原主,民始得聚廬而居焉。

  秋八月,浙江鄉試,公同考;分「易」二房,得趙昕、許兆桂、范敬生、楊學溥、張晉、錢洪、周瓚、許曰霖等八人--許曰霖,後更名曰琮;登進士,官御史。

  是年八月二十一日,恭遇覃恩,授公為文林郎。敕贈公父如其官、母贈孺人;元配胡氏封孺人。

  順治九年(壬辰),公三十一歲。

  撫、按委修「賦役全書」。先是,委杭、湖二刑官編纂,日久未報成書;遂改委公。公念「賦役」一書為國計民生所系,於是稽求往牒、斟酌時宜,多者裁、闕者留、挂漏者考覈、隱蝕者清釐,裒多益寡,務求合於大公,用經久遠;費盡調濟深心。書成,上之各院。撫院蕭批:『該廳於布在方策中斟酌通融,因革損益;具見為國民籌計苦心』!按院杜批:『條分縷析,備徵石畫。如議編纂,付之剞劂,以垂永久』。

  部民周成之與周彝之同族雁行,素有隙;乘陳希文被劫失牛,告緝在縣,遂將彝之呈首。復於彝之家搜獲一牛,私囑希文冒認;致彝之莫能辯,竟陷死法。箠楚之下,妄扳周英之等;英之激而上控。公察辭辨色,反覆推究;乃知向指所盜,系成之設謀以害■〈表外八内〉彝之,而英之等尤屬無辜。據縣詳,則彝之萬無生理。公按罪成之而出彝之,沈冤始雪;群稱「神明」。

  順治十年(癸巳),公三十二歲。

  巡道以獲盜大案委訊,內有李四、陳鸞等一案已論強劫,坐十一大辟矣;公鞫而疑之,謂『屠法與吳成二家同日被盜;居非連址--且相距甚遠,李四、陳鸞等既盜吳成,何能又盜屠法』!審據屠法稱:「入門止覺二、三賊」;吳成亦供「不過三人,呼鄰追散」。因辨初招開列多人之非、引「強劫」論死之誤,乃將李四、陳鸞詳贓各杖,餘犯竟行釋放。方銓九殺死方五十五及妻陳氏,事經五年,屢訊未服,幾於漏網。公平心研審,不動刑訊而虛實各獻其情。總由至誠明察,民莫敢欺。公在婺六載,於八邑健訟慣證之徒,一經對簿,數年不忘;再見,即能舉其姓名。以故奸猾斂跡,服心向化。

  義烏縣令宋某,與駐防武弁不相能。武弁愬於上司,委府、廳鞫之;宋令持三百金乞助。公諭之曰:『武弁暴橫,使有司不得為民戢兵,余所夙惡也!余惟秉公審斷,乃能令彼心服。若先自私,曷由執法』!弗受。迨鞫訊之日,剖決兩造,俯首允協;即堂官亦不能出一語,「唯唯」而已。

  是年,舉公卓異,恩賜蟒抱褒榮。

  順治十一年(甲午),公三十三歲。

  四月,陞刑部廣東司主事。將司理讞稿彙次成帙,顏為「棘聽草」,刊刻問世;並載署攝郡邑各篆事時,條陳民隱疾苦及纂修「賦役全書」調劑制用徵輸安全良法。公自序有云:『凡所承斷,一秉大公,使訥者盡言、譸者獻詐;反覆推勘,務得其情而已。即有不得,寧為閉閣,勿為缿筩』。又云:『念此三尺,誠非武健自快之物;鏡其情理,以准於法。苛心、恕心,兩無所庸』。於此見公之明刑慎獄、學力心術;而卹民體國,早裕燮理輔相器度。

  十一月,抵京師,蒞刑部任。

  順治十二年(乙未),公三十四歲。

  上諭各部院衙門:『有才優經濟、堪任養民者,咨送吏部從優擢用』。滿、漢堂官僉議舉公,公力辭;或謂公曰:『優陞,他人求之不得;君奚辭為』!公曰:『余歷俸尚淺,未敢先人』。後堂官乃以他人易之;且語公曰:『失此機會,勿後侮』!公曰:『若有後日之悔,則無今日之言』。

  順治十三年(丙申),公三十五歲。

  三月,升刑部山西司員外郎,協修「大清律」。

  十一月,升刑部湖廣司郎中,加一級;題留久任。

  順治十四年(丁酉),公三十六歲。

  三月初十日,授公階朝議大夫,誥贈公父如其官、母贈恭人、元配胡氏封恭人;送一子入國子監讀書,以長子鍾麟廕。

  讞積案獄詞。時南闈科場弊發,世祖章皇帝命嚴鞫,令將在事六十餘人口供、勘語摘為六十餘疏,各予以應得之罪;款狀糾結,棼如亂絲。啟心郎不能理,舉以委公。公立辨明晰,瞭如指掌。

  是時世祖知公辦理明敏,獨承眷注;遇六月恩詔,加一級,總理刑部十四司案稿。上諭裁刑部啟心郎;一時十四司科抄董成無人,僉議以公總理其事。京抄,每招冊數百葉;公曰:『各省刑獄詞,實於內部民命繫焉;若有一線可生之機,不為詳細看出,是由我殺之也』!以是每招必再三繙閱,平反甚多。

  順治十五年(戊戌),公三十七歲。

  九月,世祖御試,改授監察御史;十月,補廣西道監察御史。

  十一月,有「釐革私僉民解清奸除弊」、「禁革委官查勘以恤民生」、「嚴察假冒棍徒以靖地方」各疏。

  順治十六年(己亥),公三十八歲。

  春正月,都察院堂劄「為政治既期精詳、法守宜垂畫一」事,奉旨:『選委專管纂修「會典」』。

  夏五月,巡視西城。

  秋七月,以「悖旨委官」,特參兩廣總督。

  順治十七年(庚子),公三十九歲。

  正月,掌陝西道事。

  六月,代巡山西。按部所歷,必延見士民,細訪疾苦以圖實政;貪墨解綬,勢豪屏息。公廉知晉省風俗漸澆,婦女每每輕生:或舅姑、妯娌、夫婿之間稍有嫌隙,輒投井、雉經、仰藥、刎頸;母家籍以搶奪,豪猾因之索詐。一婦之死,致父子、兄弟相率傾家。公先示諭明禁,復嚴加重懲。搶奪索詐者,務必追給;即分帛齋醮,亦不准有司輕斷:澆風頓除。

  順治十八年(辛丑),公四十歲。

  學士常公格囑子師事。時公巡方三晉,世祖賓天,遇常學士於哭臨所;學士謂公曰:『敬服先生為聖賢中人也』!學士還京,復語同官,稱公「盛德不可及」不去口。公入都,學士過邸會晤,敘談竟日。未幾,寢疾;曰:『吾生平雅重李公,願得一枉車騎永訣,死不恨矣』!公造問疾,學士扶病款洽;且命其子出拜,囑云:『公當今聖賢;若等每事師之,毋忘吾言』!尋卒。按常學士父達公海,位至大學士,謚「文成」;始造國朝字,諧聲分類,佐同文之治,述國語,垂世法:是父、是子,亦可謂聖賢中人矣。

  是年,停止巡方。公於文到日,即將行過案牘,概送撫院;椽吏白公:「須一加檢點」。公日:『凡我所行,無不可與人知;何檢點為』!麾使去;遂單車就道,不移晷。

  五月,在京邸,因督催兵餉全完,加一級。

  康熙元年(壬寅),公四十一歲。

  時值大計;考續黜幽,有「特參老邁監司」、「糾拾溺職學臣」各疏。

  夏四月十三日,恭人胡氏卒。公為行狀曰:『嗚呼!恭人與余相莊二十四年,而恭人即世。神爽日遐,忽已一周。今展廞有日,而恭人令問淑德,懼無以昭管彤!雖馬鬣崇隆,無異委壑。況其從我於艱難,不可忘也。用是取所眾著,綜條如左;無復文采,惟不誣耳。恭人姓胡氏,世為順禮里人。父胡公萬錦、母程氏,饁耕相敬,蘊義懷仁;雖其聲名不出閭左,而鄉之言隱德者歸之。恭人生而凝重;自其幼時,峻整有儀法。余舅氏知其賢,為言於先朝議;筮之良,遂委禽焉。恭人乃以年十七歸余,猶逮事先王父母、先朝議太恭人。先王母時稱「內則」、「女誡」諸篇,以教恭人;恭人謹受教,婉婉媞媞,盎如也。先太恭人性端察,恭人承之,言笑稀絕,而色養甚備;饘酏芼羹,手自調糝,奉為姑驩。遇有疾病,即一切滫瀡澣■〈氵敕〉,嘗先意刺情,不需呼命。察疾將作,夔夔憚憚,無敢啖歠、無敢臥寐,必調適而後即安。蓋上事兩世,即無不憙心嘆稱之者;人以為難。無何,癸未大燹,家遭閔凶。余握文據几,研昏練爽,不知米、鹽何等。恭人晚寢早作,手經指挂,黽勉有無;即緩急,無苦乏絕者。其為弟妹支持婚嫁,辛勤佽助,不以無為解;曰:『吾其為死者撫生者,令死者復生、生者不愧耳』。丁亥,余踏都門,幸以一經收於主者。報至,恭人悲泫不能歡;曰:「惜哉!舅姑不及見也」!己丑之官寶婺,恭人從焉。余既稱法吏,拔薤破柱。感至氣發,輒不禁齒齘鬚張;呼謈之聲,殷動牆宇。恭人已聞之,顧謂余:「何事威怒四達如此!南人耎,不任棓棒;幾何不牙戰毛粟耶」!會簿牒叢劇,質成者麇至;余戴星出,燭再跋不得寢,以為常。恭人曰:「人言榮進夷猶耳,庸知其殫瘁至此!孰與夫荒村小築、種蔬養豜,修閒居遂初之樂乎」!余至今,猶愧其言也。屬育女覓乳媼,民間有棄子應募者;恭人詢得其情,急遣令出曰:「吾何敢憚乳哺之勞,而饑人之子為」!余奉簡書視晉陽;瀕行,恭人惻然為余言:「繡斧不患無威,患過威耳。過威,則傷人必多」!其仁心為質,皆此類也。兩際覃恩,辛卯封孺人、丁酉又晉今封,以次薦副並六珈舄奕華舉。是時宗姻內外,無近遠畢會;皆吁嗟言曰:「天之報施仁人如此」!恭人益自傷顯號,褒錫幾得以榮尊嫜而不待也。乃為象服,即墓下焚告;然後一御新衣,北向呼天祝釐云。恭人性不蓄財,雞鳴戒旦;常誦「積金不如積德」一語。余亦所至握冰履霜,晶金粟馬羊之誓;向非恭人澹蕩於榮利,則亦安能動無北門之謫、靜有由房之歡者乎!余徊翔中外既十餘年,諸閫內事無鉅細,一切倚辦恭人。恭人握轡守銜、蓼菜甂甌,不失堤列;執麻枲、課紡績,賦事庀功,有程有要。余所得馳驅王事而無內顧者,恭人力也。恭人雖身膺綸命,猶浣衣菲食,如未貴時。訓女婦、御婢妾,必教之撙節儉素;遺絲棄縷,無弗掇而藏之者。乃若寢廟歲時享祀,躬親錡釜,必精必虔。尤好行其德,厚親黨、篤故舊、收惸嫠、卹饑寒,皇皇乎如有所耆也,汲汲乎如有所追遂也。恭人素多病,顧矻矻操作無間時;雖甚困,椸枷必整、枕簟必斂、箴管繫袠必不率爾置之。疾革之日,神理炯然,無所愴恨以終。恭人生於明天啟壬戌十月二十七日丑時,卒於康熙壬寅四月十三日午時,得年四十一耳。子男子二:鍾麟、攀鱗。嗚呼!恭人為余家勞人者,二十有四年。孝友慈儉:薄於奉身,而厚於施人;嚴於教子,而寬於御下。簡重有識,語多合道者。余椎甚,無能哆一言也』。

  冬十月,公給假歸里。

  康熙二年(癸卯),公四十二歲。

  四月十二日,葬恭人胡氏。御史傅公扆撰墓誌,且為贊曰:『余與鄴園公相距百里,素稱石交。既而同入烏府,朝夕聚首;即退食之暇,亦源源晤語:故聞恭人之賢甚悉。去歲處京邸,鄴園有悼亡之賦;同人皆為之惻然,謂「郝禮鍾法,徽音莫嗣矣」!又銘曰:「備其德,飭其容;龍章賁,馬鬣封。億萬斯年,式茲幽宮」』!誌文多同行述,故不全載。

  六月,公繼娶張氏。

  秋,假滿,還京師。

  八月,補湖廣道監察御史,加二級。

  康熙三年(甲辰),公四十三歲。

  十二月,有「請嚴叩閤定例審虛治罪以肅政體」、「直陳奸棍誣逃以安民生」各疏

  康熙四年(乙已),公四十四歲。

  三月,有「大僚關係甚重甄別不可不行」、「請酌議追罰事例過當」各疏。

  四月,巡視西城。

  康熙五年(丙午),公四十五歲。

  春正月,有「請敕各部院衙門察參庸員」疏。

  二月,有「春月農務踏勘宜緩」疏。

  秋,巡視兩浙鹽課。

  康熙六年(丁未),公四十六歲。

  兩浙鹽政,舊多積弊。公下車三日,即將商引給發,以除從前扣留科派之弊。革按臨各所掣鹽供應,飭運司掯勒商人水程陋規,禁各官鑽營掣鹽積患,嚴關員盤驗需索,治捕役搆通販私;惟安商恤灶、剔蠹鋤奸,實節商家之費並除灶場之害。

  是年差竣,九月復命。遇十一月恩詔,加一級。

  康熙七年(戊申),公四十七歲。

  公掌京畿道事;有「特糾科臣」、「嚴覈郡守駁參司道徇庇」各疏。

  康熙八年(己酉),公四十八歲。

  公掌河南道事;有「政本關係甚重票擬理宜嚴速」、「請甄別督撫以挽貪風」、「請酌勒限緝賊之法」、「請嚴錢糧覺察官役侵欺積弊」各疏。

  康熙九年(庚戌),公四十九歲。

  四月,有「請除無益條例」疏。同三法司校正「大清律」滿、漢字義,畫一遵行。

  八月,內陞以正四品頂帶食俸,仍管河南道監察御史事。奉旨:『同大學士、六部諸臣參定滿洲漢軍漢官品級考。留掌河南道一年』。公具呈循例更換,詞云:『「實錄」開載:「江、浙、山、陝五掌道,用兩差御史掌一年;未差御史掌道,止六個月」。其河南道雖未題定,大約與五掌道月日不遠;今職以內陞留掌道已逾一年,祈照五掌道例一體更換,庶臺規昭而愚分安』。公歷計典京察二次,悉秉至公;無論苞苴餽遺嚴卻弗通,即知交情面亦俱謝絕。

  康熙十年(辛亥),公五十歲。

  六月,有「密陳封疆關係非輕翼鎮當求實濟」、「請停止薦舉卓異官員各部行察」、「請禁雜流委署」各疏,皆著為例。

  康熙十一年(壬子),公五十一歲。

  二月,陞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舊例,御史內陞,必由太常、太僕少卿或通政司左右參議、大理寺丞及督捕左右理事官、順天奉天府府丞洊轉。公前以內陞四品仍留現任管事,恩遇逾格;今奉特旨陞副憲:皆從未有之異數也。

  議盜案處分。公以緝盜之法督責太嚴,勢必至於諱盜誣良。於是會同闔衙門上疏,嗣奉部議允行,有司乃稍免盜案所詿;至今守之為例。

  六月,有「請覺察奸蠹內外畫一以祛積弊」、「請省外官過當處分以裨吏治」、「議巡鹽當有實政不宜專論課完」、「又請嚴飭諱盜累民」各疏,皆報可。

  是年,奉命差赴浙江勘問杭、常二御史事。皇上知其贓罪甚晰,面諭嚴切,以部郎副公行。公即日就道,質審情狀,各無異辭;遂復命。

  公任御史,歷左副都御史,在臺中十四年。凡有建白,皆忠言讜論,關係朝野大利弊;彈劾不避權貴,不肯隨人好惡,偕眾俯仰(「諫草」載「文集」)。十月,陞吏部右侍郎。

  康熙十二年(癸丑),公五十二歲。

  四月,京察,有「遵例自陳」疏。

  六月,奉特旨:以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總督浙江軍務兼理糧餉。適值皇上宴群臣於瀛臺,賦柏梁體詩。禮部奏:『李某轉兵部右侍郎、總督浙江軍務,應否與宴序坐』?奉旨:『李之芳著與宴,從吏部右侍郎職銜』。乃同諸臣恭和御製柏梁體詩;宴畢,賜蓮藕。

  八月朔日,陛見辭,賜鞍馬;奏明「便道歸里展墓,告祭家廟」。示長子鍾麟曰:『賈表之嘗謂「仕宦當作御史,否則為將帥;餘不足為也」。余行能淺簿,先任御史;今擢總督,則居然將帥之任矣。念一介儒家子,荷兩朝恩遇,惟有殫心圖報,無復為私計者。吾生平大節,汝所稔知;脫有緩急,則以家財濟之,其勿靳』!嗣是軍興,招募健兒犒賞餽餉所費,鍾麟輒鬻產供應,皆如公命,無敢少違。

  十月十五日,抵浙江總督任。

  康熙十三年(甲寅),公五十三歲。

  春正月,聞吳三桂據云南叛,遂飭沿海等處重嚴武備。

  三月初四日,疏請提鎮協各營試用銃砲,循例開銷火藥,攻堅擊遠,為軍中首資。十六日,疏請增設督、提二標及各鎮協營兵馬。二十九日,福建耿精忠反報聞,隨檄各路官兵分守要害。

  四月初一日,疏請敕江南省滿、漢官兵調集交界之地,以資聲援;江西省於廣信駐宿重兵,以防崇安大關一路:或有警急,咨調策應。初三日,疏請迅發大兵剋期援剿。檄發本標中軍副將王廷梅統領勁兵一千名,先赴衢州堵禦仙霞關。初七、初十等日,賞賚官兵,勉以大義,命將至江山縣援剿。復會同將軍、撫院、提督議駐兵衢州,扼閩、浙要塞。公曰:『朝廷以封疆之任屬吾儕,事至須身先之。吾雖文臣,然位在提督右,當裹糧倍道而行』。遂決計趨衢州。公念從征將士俱有內顧妻子之憂,又與將軍、撫院、提督公議:滿、漢綠旗官兵均於額俸餉銀外,再行賞賚。咸以奏銷為慮;公曰:『以朝廷錢糧賚朝廷將士,俾出死力捍衛封疆,情理允協;且揆之時勢,人情洶洶未定,小有怨望,緩急未必可用。今日之舉,吾身任之;惟期有濟公事,遑顧其他』。額外優給,官按一月俸銀、兵按一月餉銀之數;不論隨征、守汛,差員赴省領支。十九日,疏請照例支給滿漢綠旗官兵行糧、馬匹草豆,聽部議奪。二十九日,疏陳各路塘報情形。

  五月十五日,親統領本標並杭協營、江南提標官兵共一千五百名,申嚴軍令,自杭赴衢。欽遵上諭,公同平南將軍賴塔,一應軍機事務商酌而行。時撫院及紳士俱以省城為控制重地,不欲公去杭;公云:『吾奉旨督兵,豈敢坐誤機會!且方今事勢,所爭在衢;苟上游失守,不但全浙動搖,將江、淮以南皆震驚矣』!遂行。舟次富陽,一卒與賣菜備競,令立縛鞭之;從官請少寬,公曰:『法令之始,毋得姑縱』!於是軍中悚息,所至秋毫無犯。二十五日,疏請再發江南援兵數千,相機進剿。二十八日,抵衢州駐節。時在衢滿兵一千餘人、綠旗兵二千餘人,逆賊全力屯聚清湖,日窺侵犯;而應援之兵,猝未能至。公捐貲,召募家鄉勇壯五百人;長子鍾麟能先意承志,整甲利兵、購馬贏糧,簡練健丁馳赴軍前效命。

  六月初二日,據報耿精忠潛遣奸細張連進投送逆書;即令衢州副將李承恩立將連進擒縛,會同平南將軍賴塔、都統胡圖、吳申、把都魯雅大里公審口供,斬首示眾題報。初六日,疏報賊船侵犯瑞安,官兵奮勇堵擊全城。十二日,常山、開化剿殺偽總兵李雲龍等報捷。二十二日,疏舉原任鎮臣李榮為援剿總兵官,設立三營官兵,以榮宿將統領;鼓勵用命,固圉破賊。

  七月初一日,密報逆賊侵犯金華,滿、漢官兵擒斬獲捷。初六日,公大閱將士於水亭門,宣布皇上厚恩,講明「順逆」大義;將士皆感激奮發,願決一戰。遂同賴將軍統率出城,軍於坑西;既壓賊營,賊接戰良久,退入壁。公令諸將協力進攻,復大戰;轟砲之聲震地,流丸如雨。左右請少避;公曰:『不可。三軍司命,少移動,即為賊乘。今日之事,以兵勝敗為吾死生耳』!介冑指麾終日。晚,始收兵。翼日,復進逼之,賊不敢出。是役也,所提兵不滿四千,擊賊數萬,眾無不以一當百;公親冒矢石,將士勇敢用命。或謂公曰:『公封疆大臣,何不遣將督陣;乃親蹈不測之險耶』!公曰:『古云「將軍有死之心、壯士無生之氣,然後可以破敵」。吾若貪生,誰不惜死』!聞者歎服。軍法斬衢協右營守備程龍。--坑西之戰,諸將皆鼓勇爭先,獨程龍臨陣退縮;師還,公坐營門,召龍面數之,明證其罪。按軍法,斬龍以徇。諸將士見聞,皆股栗。紀律嚴明如此,所以振集之兵而摧方強之寇,無難矣。初七日,再疏請亟催副都統喇哈率領滿兵速至應援。時各路逆賊披猖,鎮營羽書旁午,晝夜不下數百通。公無論是官、是兵役報轅門,令即刻引至帳前,親加撫慰;詢賊情形,示以戰守方略。雖深夜,不倦。或以為太勞,宜稍節之;公曰『賊勢方張,人罕固志。宜多方激勸,使上下之情聯屬,庶可滅此朝食。若深居自逸,使人難得見面,豈集謀廣聽、一心同仇之道乎』!公至衢州以來,禁擄掠、詰姦宄、信賞罰,不妄殺一人。十八日,疏報金、衢官兵大捷,擒斬偽都督嚴彪、偽副將葉國榮等。紹、臺、湯溪石梁鎮、龍游、蘭谿、嚴州,相繼報捷。

  八月、九月,屢戰克捷;疏報恢復壽昌、淳安、遂安、諸暨、嵊縣、義烏、東陽等處,擒賊首汪磐以歸。又密拏不軌奸徒葉日生等。

  十月十六日,疏報招撫偽參將杜日葵率兵首先歸順,偽遊擊鄭鼎彪、偽都司杜承盛、偽千總李龍等投誠。二十四日,疏請增督標前、後二營足五千經制之兵,策應進剿。

  十一月十五日,疏報金華十二里莊大捷。二十四日,疏報衢州溝溪前墓山捷功,滿、漢官兵在金華壽溪地方陣斬耿精忠下偽總兵張元兆等二十餘員。二十八日,疏報金華竹園村、季宅、馬澗捷功。

  十二月初十日,疏報蘭谿東葉山、嚴州威平鎮捷功,擒偽總統汪匪石。十四日,疏報金華積道山擒殺渠逆徐尚朝等捷功。二十四日,疏報嚴屬捷功,恢復分水縣城。

  康熙十四年(乙卯),公五十四歲。

  正月初六日,疏彙報自康熙十三年八月以後至今,衢、金、嚴、紹等處招撫投誠人員一萬二千餘名、招回難民三千餘名。十三日,疏報龍游、蘭谿、壽昌捷功。軍中獲敵營間諜,公漫詰之曰:『五營中亦有爾營與相通者乎』?對曰:『有之』。問為誰?乃言姓劉者,不知其名。公默意姓劉者必某也,呼至訊之;果供有「提塘鄭君能現在隨營,凡朝報緩急、軍情機密,皆漏洩與賊」。因立質得實,置君能於法;敵間遂絕。倘非公機警識破奸人,盡以國情輸敵矣。

  二月十一日,疏報衢屬黃壇口陣斬偽總兵葉念等。十五日,疏請賑被難饑民。嚴州湯溪繆村、磡底、前嶺、雙石嶺、壓潮相繼報捷。

  四月,恢復武義、處州、宣平等處,擒賊首繆國英。

  五月十六日,疏請卹死節署武義知縣事蘭谿縣縣丞徐哲。疏請開復隨征住俸定例--地方被盜,專汛兼轄以住俸、罰俸、降級為別;所以責成汛守,立法甚嚴。公謂『當用兵之際,與平時無事不侔。若使身當大敵、效力疆場,仍不免於失事之咎;分身無術,何以鼓其用命!酌議變通,除平定地方初無調遣者仍照定例,其隨征立功之員有因盜案住俸者,破格開復』。疏奏「軍中有刻不可少之需,動帑有萬不得已之勢」。因初出征時,調到都督林宗、吳朝宰、陳世凱等,咸以資裝不辦為辭;公各給銀五百兩、三百兩不等,無不踴躍隨行。且用兵之始,大賚將士,預支月餉;請給行糧及軍裝犒賞、卹死扶傷諸費,倉猝於正餉借支。屢疏陳悉,部議不准開銷;復題明從容補還。於時司、道各屬竊議醵金為助,公堅謝不可。

  閏五月初一日,疏報衢州南塘、萬青、前嶺等處擒斬偽都司何應龍等捷功。

  六月,疏請開銷賞給官兵銀兩,送曆年獲捷軍功冊。

  七月初一日,報明得獲逆書。

  十一月初九日,疏彙報招撫衢、臺、溫、處四府偽總兵等官二百餘員、偽兵四千餘名、難民十一萬餘名;又偽總兵侯晉爵等自拔來歸。

  十二月初四日,疏議覆水師提督管轄駐札事宜。

  是年十二月十四日,授公階通議大夫、誥贈公祖父如其官,母俱贈淑人,元配胡氏贈淑人、繼配張氏封淑人。

  康熙十五年(丙辰),公五十五歲。

  二月初四,疏報衢屬湖南地方捷功。

  三月初九日,疏報溫洲大捷,斬偽都督孫可德等並賊眾一萬餘人,擒偽副將何賓等五百五十餘名。十六日,疏報嚴州宋村等處屢次擊敗賊眾;剿撫並用,恢德開化城。

  四月,密招降將。有亳州人章啟元者,自賊營逃回,言『賊將馬九玉麾下副將韓斌將兵八百人駐九龍山,願歸誠,恐不納;若馳一介宣示德意,則趨命矣』。公即咨查江南以斌子世晉、家人苑亮至,令持家書並諭札縫履底中,密使走入斌壘;斌得書,遂與同志相謀,日中奔壓潮營,偽都司王得功、施虎、偽把總畢思臣、蘇起、袁宗、張玉假為追斌,與竟偕來。公俱令隨營任用,絕不猜嫌;降將感奮。斌家人苑亮為賊所執,公高其忠義,作傳曰:『從來義勇節烈,得之光明俊偉者居多,而難概於椎魯卑棲之子;謂其見理未明,而赴義無識也。若夫身不越輿隸之徒、智不在堂廡之外,一旦有故而感主之恩、忠主之事,且全主之名節而不惜捐軀以從者,余於義僕苑亮有異焉。苑亮,籍鳳陽之亳州,投里中韓氏為僕者有年。韓為故家,斌即苑亮之主也。斌業武,登辛丑第;尋授閩中興化守備。甲寅春,耿逆叛,初授之職,不從;後為逆所脅,勉受副戎。然其心戀本朝,念及國恩,輒感泣涕零。會有歸誠人來述其忠悃,欲得我信使,即乘間來歸。余因備移江省制府傳其子世晉,而苑亮遂同一夥僕奉幼主來衢。世晉方弱齡,未練;苑亮則頎然偉漢貌,言樸率。余慮往彼,突目其一人年差少、體亦短小,欲屬之以行,然猝未定也。因發平陽王鎮、杭協馬副將、本標後營趙參將公同驗選,於兩人之中擇其當可者以報;僉稱苑亮能勝任。余亦思此事巧慧者或至浮露誤事;若苑亮者,庶不負命耳。遂諭以所遣,亮惟唯唯;再示之方略、使之全主亦自全時,亦漫無可否,但請奉諭以往。余即授之札,平陽王鎮與斌子世晉皆屬書。去時,世晉拜亮,亮亦拜主;相向號哭,隱然有永訣之意焉。越兩日,鎮將具報,斌果率其部將某某等渡河輸款。時余正在元戎賴公師中,亟問苑亮;探者覆云:『隨後即至』。少頃又問,答復如前。比斌至,余復亟苑詢亮何在?斌答曰:『斌負亮矣』!亦不禁為之黯然也。斌悉閩中脅迫狀,與前歸誠人所述同。再悉苑亮齎諭情事:過河西,即為賊卒所執;偽帥馬九玉訊問,供為斌僕,因家中被籍,竄入投主。逆即傳斌辨識,時主僕不敢交語;亮乃泣,請詣斌所。逆令二卒押赴即回,不許通一言。亮於此時計無所出,乃抱主足慟哭,即於此中示意。哭罷,稱履為水淹,請易之;予之。及去,斌料遺此雙履,非無意;拆視之,則余所付諭札並諸書也。由是忠懷益奮,遂攜劄率近員始為河濱酬神,策馬歸誠。嗚呼!斌之志尚矣。若苑亮者,又豈僕中人哉!當其身赴危險,毅然無他諉;一何壯也!置札履中,無片語輕洩;一何密也!主僕痛別,示以「有死無生」之義;一何烈也!及抱足傳心、哀號易履,俾伊主見諭傾懷以成大節;又何膽與識交絕也!前之見為椎魯卑棲者,豈意其智深勇沈若此。杭協馬副將復稱:「斌父昔年被誣在監肄業,官索不得。亮至,官刑拷幾斃,卒不供吐其地。前州牧票傳世晉並其家僕,時蒼頭不乏,斌之母曰:是行,非苑亮不可。亮即身任,無難色:此皆得之斌與世晉口悉」。是苑亮義勇之概,本於天性;故前後赴難,履險若坦。嗚呼!苑亮豈僕中人哉!頃有自逆來歸者,稱亮在馬逆處夾訊已三次,從未供有齎諭一字,惟仰天待盡。是亮之生死未可卜,豈不痛惜!雖然,亮而生也,忠膽將與國士賦同仇。亮而死也,亦義氣盈於寰宇;炳炳麟麟,與古之貞臣、義士並垂不朽:豈直以荒煙蔓草動人悲惋也歟!余深嘉其義,並為抒管紀之,以愧世之得寵忘恩、背主操戈者』。後亮竟死於賊。賊平,公令人遍覓其骸骨,不可得;有識其被殺處者,乃招魂以葬之,立石曰「義僕苑亮之墓」。四月二十三日,請調江南官兵。疏議並力直搗仙霞關,為一勞永逸之計。部議云:『江南有海口重防,不便移調;著於本省審度緩急,酌量遣發,並將擊賊進取事宜具奏』。

  五月二十日,再疏請調發鄰省官兵,剋期赴浙破賊入閩,可奏蕩平。二十一日,疏議安插難民--江、常、開化淪陷日久,民有脫走而來者;公加意撫慰,量給銀米。嗣是歸附日眾,無家可依;因與道、府議,權為篷廠以居。軍興費用浩繁,公帑無可動支;公又與撫院商議,量行捐助,身為之倡。且請照捐助袍帽給賞投誠例,按數紀敘,以勵急公;有餘,兼給民牛種。於是來歸益多,人無失所。

  八月初九日,疏請優卹陣亡將士成國梴、晉大忠等。每逢中元,公必親行追薦;撰文剴切,感動三軍。詞曰:『中元令節,虔修經懺、燄口道場,超度陣亡將士。伏惟節屆中元,悲憫建蘭盆之會;月逢大慶,慈光燃蓮筏之燈。俯悼國殤,仰資佛力。念此三年,戍壘堪憐,泣月悲風;嗟伊百戰忠勤,況復捐生效死!雖妖氣淨掃,重睹昇平;而義憤爭先,陰膏原野。丹燐碧火,難返春閨夢裏之魂;白石黃塵,誰憐無定河邊之骨!追惟痛定,益知當日之瘡痍;感歎人亡,忍沒從前之殄瘁!於茲七月,撫我三軍;恩威無間於幽明,體恤有同於生死。顧沙場染血,朝廷卹典已加;即馬革裹屍,孤寡恩蒙堪慰!值此薦亡之候,再申懷舊之情;虔集名僧,肅宣妙品。如已超生法界,固知四大皆空;倘猶滯跡冥途,聊擬九蓮是度。聖人神道以設教,總期有裨群生;大士面燃而導迷,惟願同歸極樂!滿城花雨,銷兵氣以接慈雲;一縷旃檀,證菩提而登淨土』。十七日,衢州大溪灘大捷。偽將軍馬九玉竊據河西,轉運糧芻,以大溪灘為咽喉;公數請於朝,速師前進。部議「衢州善能保守」,奉旨下詢進取機宜?公覆奏:『從常山、江山截其糧道,則入閩之路可通,河西之賊自潰』。會大將軍和碩康親王兵臨衢州,公即面啟王,於本夜發兵;諸將率領,由小南門銜枚疾走,直逼賊營。我軍勇氣百倍,一鼓破之。進師江山,乘勝復其城。初議發兵,王問公曰:『賊勢尚張,能勝之乎』?公對曰:『勝之』!王復遣侍衛雅布蘭問曰:『所策果萬全乎』?公曰:『兵已發,若復猶豫,則沮士氣;何以冀成功』!遂詣親王所,啟曰:『賊寇情形,在職目中矣。翼日此時,捷音必至』。已而破賊羽書報聞,王乃大喜。此一役也,馬九玉方逼衢為壘,我兵乘夜疾走出其後,直破大溪灘;此江山一師也。比其退奔仙霞,而三關已為我據;此常山一師也。三關既破,賊失其險,大兵長驅入閩;是決機在俄頃之間,握勝於破竹之勢。方公覆奏進取機宜時,已默有成算,不待捷書露布而知之也。然所切切深計者,惟軍紀嚴而民心順;誠以伐罪救民之心,為戰勝攻取之本爾。馬九玉賊敗,知歸路已絕,猶冀繞道入仙霞關據守;而諸軍已遵公密諭疾抵關口,分路夾攻,偽副將金應虎、偽千總金起彪等乞降。二十一日,師入三關,公飛章奏捷,草檄宣布聖天子伐罪救民至意。是時馬九玉既遁,我兵於湖南地方搜獲六十餘人,軍吏議置之法;公曰:『此是守士勿去之百姓,即不肯從賊之百姓;亟宜招徠完聚。朝廷用兵,救民水火,正救此等之民也』。盡釋之。恢復開化並福建浦城、建陽等縣。二十二日,疏報恢復常山縣城,追剿大捷。大將軍和碩康親王自衢州統師征閩,復問曰:『此行若何』?公對曰:『王但禁其下毋擄掠財物、婦女,即揚旗入福州,兵不血刃矣。更優恤滿、漢士卒勞苦,用固眾志』。王頷之,遂行。

  九月初一日,疏請亟敕江南、江西督撫及統兵將軍會師合剿逋寇,整頓殘疆。又疏報滿、漢官兵攻破石塘賊寨大捷。十五日,彙報招徠歸命偽總兵知府文武等官四百餘員、偽兵一萬四千九百餘名,皆給賞酒食、袍帽,各予安輯。又疏報恢復雲和、松陽、龍泉三縣城池捷功。

  十月十二日,疏報會剿獲捷,恢復江西玉山縣城。又疏報恢復景寧、遂昌、慶元並福建政和、松溪等縣;疏請改黃巖鎮設為水師提督,節省錢糧。十四日,疏報恢復溫、處二府州縣。

  十一月初六日,疏報會剿鄰省開、玉交界陳村等處,廣信偽總兵汪文生就撫;又處屬偽鎮馮公輔向化,率領偽官兵全旅來歸。十八日,疏請蠲免被兵地方錢糧。

  十二月十二日,擒獲賊首馬鵬。鵬素稱梟黠,聚眾於開、玉交界之陳村及江西德興之白沙關;跳梁怙惡,屢招不應。公密飭副將武榮領兵攻賊,連破木城六座,斬獲無算;鵬眾潰散,遁入德興老巢。公又飭參將蔣懋勳等自白沙關直抵德興,連破賊寨十三座,陣斬偽將數十員,生擒馬鵬,械送軍門。公責其逆天負固,誅之。

  是年,大將軍和碩康親王大兵進福建,耿精忠降。三藩並叛,廣東尚逆至丁巳年始平,雲南吳逆至辛酉年方滅;惟耿逆在丙辰年底定獨先,則公擁固衢州、扼要制勝之力也。

  康熙十六年(丁已),公五十六歲。

  二月初七日,疏報處屬柱溪、周公源口、楊梅灘等處獲捷;又疏報剿撫江西廣信等處捷功,恢復鉛山、興安、弋陽、貴溪等縣。

  四月,偽揚烈將軍程鳳全旅歸順--偽官三百四十八員、家口四百七十七名、兵丁三萬一千二百四十三名。先是十五年間,公檄行招撫偽將軍程鳳,已遵□向化,因解散偽兵八萬三千有奇;程鳳病亟,未及投轅。鳳死,其眾推鳳妻王玉貞掌偽印務;公再檄曉諭,玉貞傾心遵奉,又解散偽兵六萬七千三十二名,親率官兵願就撫於衢州。

  是年,吏部議敘軍功;四月二十一日,奉旨:『李之芳著加為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授為從二品,照舊管事』。

  六月二十七日,再疏請蠲被兵地方錢糧。十五年冬,請蠲被兵地方錢糧,部議以支給牛種,三年後始行升科,不便准行;至恢復江山等各縣衛所亦有久暫不同,不得新舊、錢糧一概蠲免。公復具疏切陳。

  七月二十六日,剿撫江西巨寇偽總兵陳山、偽參將陳祿等至軍前投誠--偽官一百四員、偽兵二千一百餘名;屯踞椒巖洞山寇,險阻悉平。

  八月二十一日,疏請卹殉節陣亡副將蘇木代、把總左朝極,以慰忠魂。

  先是,議敘軍功時,樞部議敘武職軍功,共加二十九等、紀錄一十九次;銓部敘文職軍功,例照武職一體議敘,乃以「無庸議」具題。奉旨:『李之芳著議敘』。部議酌加三級,以兵部尚書正一品照舊管事。計公軍功四十有八,內恢復城邑者六;部議以總督統轄全省,置不敘。或言:『提督石調聲亦系統轄全省,何以恢復象山等處,即行議敘?況公調度有方,歷蒙溫旨六十七次,何以止稱「酌議」?似應具疏陳明,以達睿聽』。公曰:『余蒙聖主簡拔,位躋總督;雖捐軀未足云報。當多事之時,惟有致命疆場,以盡臣忠。從來希圖爵賞之人,必無見危授命之志。余戮力行間,身家久置度外。仰荷朝廷德威,海宇載寧;餘生無恙,皆皇上再造之恩。至於寇亂繁興,流離滿目;將士擐甲,莫必存亡:此情此景,甘苦同之。日則傾身於石矢之間、夜則營心於調遣之策,匕箸不暇、衣帶不解者,三年於茲;而後使婦子安於田宅、軍旅歸於行伍,封疆無事,意願已足。雖部議「不敘」,而「李某著議敘」之恩綸出於宸衷獨斷;即剖符賜券不榮於此矣,夫復何言』!

  十月,疏請撤江南京、松五營官兵,歲省金錢數萬。

  十二月,疏報鉛山偽總兵林爾瞻率眾來降--偽官一百餘員、偽兵二萬三千八百餘名。公每於投誠人至,不列兵衛,從容問話,全無疑心;人多感而泣下。初八日,請蠲被兵地方錢糧。公於被兵地方請蠲、請賑,已力陳二疏;部議未允,欲令分別地方苦累、輕重具題再議。

  康熙十七年(戊午),公五十七歲。

  正月初十日,疏請開復衢、處、臺降革各官;略曰:『康熙十三年漕項應開徵之時,或城池失陷、或鄉都賊踞,則無可徵解之地;凡賊所蹂躪,百姓死於屠戮、死於拷掠、死於饑寒疾疫,則無可徵解之人;即恢復後僅止一城,有司供應軍需,身親勞役,附近城郭遺黎運砲、運糧,日無寧刻,則無可徵解之時;今雖事平,向來戶口十無一、二,又皆無家室衣食,哀號求賑,若復迫以追呼,必無生理,且恐更生他變,則無可徵解之勢:非可與平時怠緩不完者比。且各官能建功於軍旅之際,豈獨拙於催科!今遵詔請蠲之錢糧,正在候旨。一旦俱以未完降革,三年勞績,未蒙甄敘;地方甫平,旋被褫斥:非所以昭明功罪、激勸官方。至各縣拊循孑遺,民情相依為命;其於吏治、民生,均有攸賴』云。

  二月二十八日,疏報海洋獲捷並招撫偽將。時陸地諸寇漸平,而海氛方熾,偽總督朱天貴等設有五鎮於各汛洋面,乘風來去,使我有顧此失彼之慮。公飭提、鎮嚴加防剿,復宣諭投誠。據象山副將汪國祥於廟嶺湖擊斬賊五百餘名,生擒三十九人;賊■〈氵义〉分犯溫州,汛兵冒雨衝擊,淹死賊眾無算,偽副將林雲、林祺、詹天樞等船兵來歸,又擒偽將麥仁以降。

  閏三月十六日,疏報會剿江西子午口獲捷。

  四月十六日,請蠲被兵地方錢糧。公疏凡四上,特奉恩旨允行,遺黎困苦得以頓蘇。

  五月十三日,會剿江西玉山八仙洞等處告捷。

  六月初七日,疏奏沿海兵汛單弱,密陳佈置機宜。

  八月初七日,疏請調江南官兵防海。公麾下由偏裨弁目起家,陞擢至提督、總兵官者二十餘人。如吳英、陳世凱、李榮、鮑虎、王廷梅、薛受益、李華、李承恩、林宗、劉澤深、林寶、趙得壽、馬化龍、詹六奇、蔣懋勳、劉詔、武榮、陳夢暘等,皆由公拔用無私,鼓勵忠勇,以故人人感激,戰功累著、戎行整齊;上徹天聽,各以勳名顯。

  康熙十八年(己未),公五十八歲。

  正月二十六日,請撤援閩官兵回浙。

  三月初七日,疏報石塘獲捷,恢復雲和縣。京察,三月十九日公循例拜疏自陳乞罷。

  七月二十日,疏報會剿玉山八磜關獲捷。二十八日,因京師地震,奉上諭:『目今應行應革事宜,著部院三品以上官及科道、在外各該督撫明白條奏,直言無隱』。九月初十日,公條奏四疏,又自陳乞罷。

  十一月初一日,疏報南鎮雙頭洞獲捷。

  康熙十九年(庚申),公五十九歲。

  正月初七日,彙報海島諸寇投誠偽都督蘇亮、蘇桂等;又偽總兵王酉、莊永爵等自江西率眾來降。

  二月初六日,疏請操練戰船,襲擊「海寇」。

  三月十一日,據定海鎮牟大寅報「孝順洋打沈賊船十四隻,陣斬賊兵二千餘名、偽參將童耀等十九員,生擒偽官兵一百餘名」,告捷。

  四月二十日,疏請調福建水師會剿海洋諸寇。

  五月初三日,疏請撤調防閩省延平盆亭官兵,節省糧餉;裁汰援閩回浙官兵,循例陸續補伍。送餉銀清冊,較鄰疆用兵地方節省錢糧甚多。先日,請銷軍中需用餉銀,屢疏備載;奉旨:『著造細冊』。公令藩司逐一開造款項數目,具疏彙報。查軍興以來,共用銀一十一萬四千四百七十餘兩內,部覆以五萬四千四百餘兩之數,為公捐輸扣抵,免賠銷結;然公已破產矣。

  六月二十一日,疏報偽將軍劉天福率偽官一百八十員、偽兵二千餘名自海歸誠。

  八月十八日,彙報招撫浙江、江西等處投誠總冊。通計文武偽官共六千二百餘員、偽兵共一十六萬五千五百餘名,分別給賞解散歸農,人人各得其所;願留者,收標效用。請免追扣賞賚官兵俸餉銀兩。

  康熙二十年(辛酉),公六十歲。

  又請開銷賞賚官兵俸餉。當用兵之始,預給通省官兵俸餉一月,合滿、漢、綠旗均行分給,許以立功便作賞賚,事平後題請開銷;部議不允,令扣抵月餉。諸軍聞之洶洶,公慰之曰:『此無與若事,吾自處之耳』。據各鎮協標營覆稱:『當時領賞官兵,或對壘陣亡、或久戍病故、或事故開除、或改調他省;至如江南之提標右營、狼山營俱經回汛,旗兵久已入京:俱無從追扣。其餘現在不過十有二、三,又皆鋒鏑餘生,尚有邀恩望外之意;安能追求昔日已給之餉』!反覆條奏,久而奉旨准銷。公為國、為兵,心血幾枯矣。後有述當時事者云:康親王常於朝中會議,每曰:『惟浙江李總督一人,不為己私;若皆如此,何慮天下不太平』!

  是年十二月二十四日,誥授公階光祿大夫,貤封四代,撰給玉軸。自公曾祖父,並如公官;母俱贈一品夫人。元配胡氏,贈一品夫人;繼配張氏,封一品夫人。

  康熙二十一年(壬戌),公六十一歲。

  會題楓嶺營屬浙、閩分轄,永為定制。王師克平福建;公於浙、閩通衢百靈街、江郎街、廿八都、保安橋等處設粥廠、施湯藥,專委標員管理。自十五年起、二十年止,賑濟往來人夫饑民一百二十二萬一千五百名有奇。雖兵燹之餘,民無供役病斃道途之苦。

  七月二十五日,請免通省各營裁兵。

  是年,奉召班師;於七月二十五日啟行,八月初一日回杭州。計自十三年五月至本年八月,歷九年;公身在行間,□□佈置機宜調度,剿撫兼施,大小一百四十餘戰,克奏膚功,疊蒙皇上恩旨(疏稿載「文集」)。舉劾文武各官--公督浙十年,補用各官皆校績量能,纖毫無私;不惟不徇人情,亦且不任己意。武職雖千把微員,拔用一人,三軍無不服為至公。所以人皆激勸,性命可捐;摧鋒破敵,大率由此。凡薦舉屬官,人未嘗知。有知者,或以牲牢、食物稍佐軍需,公必卻之;且諭曰:『凡我所用犒賞,軍中無不知其所由來。蓋所為者極難,庶足激勵眾心,能得其死力耳』。有交遊,謂公宜為子孫田舍計;公曰:『愛國厚恩,即捐糜踵頂,猶恐難報;何暇念及子孫』!或又謂封疆大臣當地方有事之日,一介不取,乃是小節。公曰:『此豈小節!總督為一省吏治、民生攸關,敢不自律以正』!嘗面諭屬官曰:『時雖多事,爾等存心行政,仍作太平無事時觀。朝廷功令,毋容寬假;余為朝廷執法之人,亦不敢寬假也。余表帥文武,一有染指,則地官無所顧忌,民不聊生矣。惟抱此區區,庶幾上報國家、下安黎庶耳』。公嘗自為「定亂記」曰:『余筮仕至今幾三十載,宦遊閱歷,蓋浙省居多焉。前此司刑婺郡、巡核鹽鹺,旋又出理欽牒,皆矢心清白,克奏厥成。及入而歷憲副、佐銓,亦黽勉無過。歲之癸丑,復奉統制兩浙;仔肩重任,惴惴焉恐不勝然。時中外承平,疆宇乂安;謂可次第釐飭,以答聖明。不數月,而西藩輒有矯制之變。東南享太平日久,聞變驚惶;徵書羽檄,遂不少息。甲寅春,耿豎復搆亂。浙、閩毗連,人情騷動;蠢爾之徒,轉相煽惑。時請兵未至,調遣乏員;群丑乘間蜂起,甌、括兩郡馴為叛踞。若臺、紹、若金、嚴諸屬邑,亦多為土寇攻陷;余嚴督專汛分路撲剿,隨多收復。至衢之江、常,竟為賊穴;且逆眾鴟張,駸駸有東下之勢。閫帥居會城不輕動,提亦鎮守甬上;所恃以式遏寇亂者,唯本標數旅耳。於斯時也,將士久不親兵革,又以師單,憚於行陣;同官率屬,代為躊躇。余毅然曰:「逆豎猖狂已甚;若不乘此引兵擊滅,則生民塗炭,江、浙將不可保!臣子以身許國,義無息偃;非膺危險以捍封疆,則設官何為也!余雖………(原書脫一頁)………禁絕,惟一與將士推心置腹焉。蓋與物以誠,物莫敢欺;示人以公,人莫敢私。此大小將弁,無不精白乃心,矢懷克敵;從無自作不典,以干軍紀者。至於被陷良民父母、妻子以及廬舍田園,俱在賊境;其何能脫?而營間兵目,往往有以長髮羅縶者。余與將軍鞫其情實,應釋者釋之。時或有以寬典議余;余曰:「是蚩蚩者,皆朝廷赤子,何忍以無辜棄市耶」!卒之,省宥之間無漏網,斧鑽之下無冤民。其有自拔來歸者,輒令有司安插得所,給以粟米,予以棲止;而後之聞風輸款者,因無虛日。將軍嘗與余商進取之策;余曰:「賊毒流於眾,餉匱於中,又內難交訌;其勢自潰。為今日計者,不難制勝於未取之先,而難得心於既取之後。假使大軍既入,玉石不分,肆某誅掠;是益之虐也,安責其背義以助叛乎!兵貴威之以武,感之以仁。況禁掠則民喜離湯火,而攜簞以迎;縱掠則民欲保妻女,而堅壁以守:得失之驗,燎如也。是宜於平日燒諭將士,則臨時自無屠掠之慘;而淪陷之區,皆可乘勢而復矣」。將軍曰:「善」。余以是告誡鎮將,亦莫不頫首奉命。余曰:「猶未也。夫禁人之取者,先在豐其所予;懲人之貪者,先在謀其不乏」。故軍前將士,常厚賚以周其困、溢格以濟其艱;若陷身鋒刃,於請卹之外,廉其家口,予之廩給。餘如犒賞諸費,每月以千百計,悉取之家;雖拮据以應,弗惜也。余自備健丁五百名以資守禦,役食、衣仗並購馬備料,纖毫不涉公帑。如是者行之既久,入人心骨;故將有請纓之志、士有死綏之心也。惟是賊率其十萬之眾,依山附谷,負嵎為險;我兵未集,不得不緩其須臾之死。迨親王自婺臨衢,官旅雲屯,星羅棋佈;賊已望幟寒心。余即面啟漏夜進師,且請「宏不殺之仁、嚴肆掠之禁、寬被脅之誅」,悉從之;於是傳命軍士,分道擊剿。東由大溪入山,以斷其餉道;西渡河入常山,以絕其應援。賊計窮勢困,狼奔鼠竄;兩日而復諸邑,奪三關。蓋蓄之者銳,而用之者神耳。今大師進閩,不事虔劉、不驚子女,所至迎降,勢同剖竹;耿豎亦悔罪歸命。彼甌土餘氛,不翦自滅;匝月之內,立奏蕩平。師中皆以余言為驗。但殘疆初定,哀中谷而歎仳離者,在在見告;雖轉粟賑濟,羸瘵未可驟起。然民之所苦者,寇耳;寇退,則綏輯無難也。嗚呼!寇之退也,豈易言哉!方余孤軍就道,賊焰方張,輿情未固,勢非不危;然不危,則境可得安乎?及經營,幾日昃不食、漏盡不寢,身非不勞;然不勞,則民可得息乎?捐資勞士、鬻產佐公,力難繼矣;然非是,則無以作三軍之氣也。賞罰不濫、請謁不行,志云介矣;然非是,則無以服百執之心也。若夫禁洗掠、寬脅從,令甲原自煌然;非時勤宣諭,亦安必人人凜之,罔或悖哉!今日者,閩疆底定,浙土敉寧;皆賴皇上之寵靈、王師之赫濯、將軍奮揚威武、鎮將協力宣猷,下逮卒伍亦著功勤;余何敢尸其績!顧余四蒞浙,而艱難危苦,百倍疇昔。三年來致身君國、軫念蒼生,一縷血忱,無慚衾影!昔道州使君元結於賊退後作「舂陵行」以示官吏,但悉戎旃民困之狀而不言功。杜少陵以其能為天子分憂,謂得結輩十數公落落然參錯天下,為邦伯萬物吐氣,天下少安;因作詩美之。余才不逮古人,聊自述其概,以追蹤道州於萬一;至於少陵之知,則余不暇問也』。

  十一月初六日,請免追扣裁兵糧餉。

  是年,陞補兵部尚書;十二月,拜疏謝恩。

  康熙二十二年(癸亥),公六十二歲。

  二月十五日,公應召赴闕,士民懽送;自城郭及郊外,填塞道路,至輿馬不得遂行。其結亭留韡為遺愛者,一百三十餘處。先有欲醵金為建生祠、豎碑頌功德者,公禁飭之;迨公去浙後,群情愛慕,卒不能禁也。凡建祠、豎碑處甚多;而杭之在西湖者,尤為鉅麗。其三衢生祠,有聯云:「淮蔡之功茂矣,抑又過之;大難削平,重奠三衢半壁。琴鶴之節凜然,於今為烈;名賢繼起,恰符五百餘年」。南國之棠、峴山之碑,略可見矣。當水次登舟,士民津送者,數百里間水陸絡繹不絕。及舟進江南,浙人不忍別,相與挽舟返行;公在舟中,固不覺也。紀綱再四慰勞,始各揮淚而去。

  三月,公便道旋里,省視墳墓展祭;遂入都。

  四月初三日,蒞兵部尚書任。時銓法多端,主者莫可究詰。有一弁循資應陞遊擊,竟欲越格陞為副將;公曰:「陞轉原有定例;破格之事,余決不為也』!

  八月,部議查敘調度滿、漢官兵擊敗水陸逆賊等事,加五級、紀錄二次。

  康熙二十三年(甲子),公六十三歲。

  議土官陞轉之例。甘肅有土官,曩系提督請補改授流官;乃一時權宜,後不為例者。部臣欲照流官陞轉,公持議不可;眾數強公從,公獨持不允,乃止。嚴校武官騎射--本部除授武職,例試弓馬;公校射一秉至公,即故舊亦不敢干以私云。

  八月,轉吏部尚書;二十日,蒞任。

  九月二十四日,恩詔給得玉軸誥命四世。皇帝制曰:『盛代酬庸之典,申錫命於五章;良臣報本之榮,極推恩於四世。載嘉舊德,爰沛新綸。爾李鮮,乃吏部尚書正一品、加三級李之芳曾祖父;善以開先,業能昌後。一經垂教,發詩禮之菁華;奕世貽休,表弓裘之矩矱。欣逢慶典,特賁天章。茲以覃恩,贈爾為光祿大夫、吏部尚書正一品、加三級,錫之誥命。於戲!秩崇報渥,邀寵澤於中朝;源遠流長,樹風聲於來禩。欽承顯命,用闡幽光』。制曰:『朝廷布榮綍之褒,禮求其始;彝典錫重闈之澤,恩逮所生。嘉命載頒,徽音益遠。爾吏部尚書正一品、加三級李之芳曾祖母康氏,柔嘉維則,淑慎其儀。矩法嫺明,夙協宜家之化;風規表著,式昭啟後之模。集介福於曾孫,溯芳型於累世。茲以覃恩,贈爾為一品夫人。於戲!龍章煥釆,猶傳珩瑀之聲;鳳誥增華,益煥笄珈之色。尚承竉渥,永席鴻庥』!制曰:『家傳積慶之風,必溯原於水木;國重推恩之典,自無間於後先。爰錫崇褒,以昭彝憲。爾吏部尚書正一品加三級李之芳繼曾祖母任氏,敬以相夫,慈能裕後。素稟溫恭之訓,夙夜襄勞;丕昭佑啟之模,箕裘衍緒。嘉茲懿範,賁以綸章。茲以覃恩,贈爾為一品夫人。於戲!式廓曾孫之慶,象服宜膺;廣敷一視之仁,鸞書申命。載揚閫德,永佩休光』。制曰:『貽厥孫謀,令德克傳為家範;服乃祖訓,殊恩用錫夫朝章。俾服皇休,曲成臣孝。爾李登雲,乃吏部尚書正一品、加三級李之芳之祖父;德能垂後,業足開先。積行累仁,越再傳而滋大;流光篤慶,歷三世而彌昌。既克佑乎後人,宜崇褒其往烈。茲以覃恩,贈爾為光祿大夫、吏部尚書正一品、加三級,錫之誥命。於戲!源遠流長,實啟造家之澤;根深枝茂,益昭報國之猷。竉綍欽承,幽光用顯』。制曰:『良臣奏績,溯積累於先型;壺教垂休,逮恩榮於大母。聿徵內德,式煥王綸。爾吏部尚書正一品、加三級李之芳祖母蕭氏,慈著含飴,教先詒榖。閫儀克備,流風垂女史之規;門祚彌昌,介福食孫謀之報。徽音既茂,淑行攸嘉。茲以覃恩,贈爾為一品夫人。於戲!譽美崇班,用錫重闈之慶;榮膺竉命,常敷奕葉之光。被厥殊恩,彰茲世德』。制曰:『位列崇階,作忠由於移孝;業隆嚴訓,資父所以事君。念茲堂構之貽,厥有絲綸之賁。爾李才望,乃吏部尚書正一品、加三級李之芳之父;躬裕懿修,世推淳德。澤流弓冶,裕家學於庭幃;慶衍門閭,亮天工於邦國。令名允稱,殊典庸加。茲以覃恩,贈爾為光祿大夫、吏部尚書正一品、加三級,錫之誥命。於戲!一經迪後,式傳報國之忱;七命沾恩,益著象賢之美。欽承休竉,丕佑來昆』。制曰:『職重朝班,宜溯源乎內訓;功崇王國,尤歸美於母儀。式獎芳規,俾承休竉。爾吏部尚書正一品、加三級李之芳母李氏,名成令善,質秉柔嘉。七誡早嫺,流徽聲於婦職;三遷足法,著慈教於卿材。令問夙彰,洪施宜沛。茲以覃恩,贈爾為一品夫人。於戲!鸞書錫慶,伸烏哺之恩私;象服增榮,慰熊丸之勤苦。欽予寵命,昭乃遺風』。制曰:『冠六卿而分職,必資民譽之賢;統八柄以馭臣,首重官聯之治。惟抒誠而展力,乃錫典以酬庸。爾吏部尚書正一品、加三級李之芳,器識淵通,才猷敏達。稽言考績,勸懲一守夫章程;舉善興能,甄敘不淆夫流品。累更華貫,率恪慎以持躬;洊陟銓司,益端勤而著範。崇褒宜及,茂烈攸彰。茲以覃恩,特授爾階光祿大夫,錫之誥命。於戲!掄材有序,夙標簡要之聲;勵節無私,尚懋公忠之操。式承寵命,彌樹嘉猷』(初任浙江金華府推官,二任刑部廣東司主事,三任刑部山西司員外郎,四任刑部湖廣司郎中、加一級,五任廣西道監察御史,六任湖廣道監察御史,七任以正四品頂帶食俸管河南道監察御史事,八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九任吏部右侍郎,十任浙江總督、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十一任加兵部左侍郎、從二品,十二任總督浙江等處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加正一品,十三任兵部尚書,十四任今職)。制曰:『職重上卿,地道合含章之譽;禮崇內則,家人彰順位之功。爰嘉壺範之修,用晉國恩之錫。爾吏部尚書正一品、加三級李之芳妻胡氏,克勤懿德,式贊良猷。合志相成,奏功忠之茂績;同心交儆,樹廉正之休聲。令軌攸昭,褒章載沛。茲以覃恩,贈爾為一品夫人。於戲!風著素絲,佇助良臣之閥閱;芳流彤管,敬承宸陛之絲綸。嘉爾德音,賁茲寵命』。制曰:『臣忠體國,靖共裕乃謨猷;婦順宜家,貞靜昭其似績。爰嘉令德,宜沛鴻施。爾吏部尚書正一品、加三級李之芳繼妻張氏,秉性端莊,持躬淑慎。組訓執作,纘內行以重輝;珩珮和諧,佐清操而媲美。前庥克嗣,寵命宜頒。茲以覃恩,封爾為一品夫人。於戲!壺教相承,允著坤闈之範;綸章載錫,均邀天室之恩。懿則丕昭,榮光祗服』。

  康熙二十四年(乙丑),公六十四歲。

  公掌銓衡兩年,惟精白盟心,裁抑僥倖,徑竇悉絕;以嚴馭下,諸吏聽行文書而已。或以卻餽金於廟堂,微有萋菲之語;公亦卒弗自白也。

  七月,上疏乞休。疏曰:『臣以一介庸愚,昔蒙世祖章皇帝拔置臺班,方愧獻納無具,有玷言責;皇上特逾常格,以臣內陞品級管御史事超擢副憲,旋晉佐銓。叨沐隆恩,忝竊已極!皇上又簡臣浙江總督,適閩逆披猖,賴皇上睿算神謨、天威布照,群丑殄滅;臣藐爾餘生,莫非皇上再造之賜。惟是十載行間,已成衰羸;獨為封疆任重,不敢以乞身私念,上瀆宸聰。又蒙皇上陞臣兵部尚書,臣以官守在外,仰荷寵命,重覲天顏,已為萬幸;豈敢更望遷進!皇上復陞臣吏部尚書,曠恩異數;臣撫躬自揆,何足仰酬萬一!常於奏事之際,跪起失儀,筋力不堪,兢惶靡措;天度優容,不加譴責。臣感激恩慈,不覺隕涕;計惟勉勵衰殘,仰答眷遇。不意臣於六月間肩臂突患癰腫,毒勢深重;延醫治療,纏綿難愈。臣衙門事務,尚欲勉行辦理;奈頭昏手顫,莫能自支。精神日憊,臥起須人;計已三旬,未離床褥。朝會公務,曠廢殊多!念銓衡職掌,何等重大!而臣以衰疾譾劣,偃息充位;人雖未言,寧不愧心!即使幸痊,血氣固已大傷;枯朽之質,理難再壯。若仍因循緘默,不據實上陳,譬之敝車難勝重載,必至力不從心,有誤皇上之任;使臣職彌曠,臣罪愈深矣。臣以草茅之賤,皇上洪恩養育,歷官中外三十餘年;竊慶遭逢盛世、千載一時,臣不勝犬馬戀主之心,而不幸有劇毒摧殘之疾!伏乞皇上憐臣老病真情,准解部務,賜歸田里;倘未即填溝壑,則有生餘年,皆荷天高地厚無窮矣。臣子候選同知李鍾麟,齎本通政司上聞』。奉旨:『卿才品優長,簡任銓衡,正資料理。著照舊供職,不必以老病求請解任』。上令太醫院官劉存恕、祁嘉釗視公疾,所需藥物於尚方御藥房支取。調治月餘,復時存問不絕。

  康熙二十五年(丙寅),公六十五歲。

  查敘軍功,加八級,世襲拖沙喇哈番。

  廷議「賦役全書」裁去五絲以下數目--時戶部建議:各直省錢糧冊籍欲簡明其釐毫絲忽等名目,徒滋紛擾而無實濟;且有司以少派多,或致病民。自絲以下,宜盡行裁去。其在五絲以上者,直作一毫;不及五絲者,竟可不派。戶部奏請敕天下藩司各改造「賦役全書」,嗣令各衙門會議,眾悉扶同,無異論;獨公以為不然。謂『算數之法,有畸零細數,乃有總彙成數;正使分派銷算支放之際,整齊均平,無有餘、不足之患:非好煩也。諺謂「無零不算帳」;若撒數不明,則總數如何算得出!去撒當總,直是世間行不通事。假如省以萬、千、百、十派府,至府派縣則不得不分總為撒矣;及縣派丁地,則勢愈散而數愈微,安得不需渺、漠、沙、塵細數乎?如去其細數,則派法必不勻平。雖百、十之數,已有不足以派一縣者;況一府乎!且繕冊報銷,亦須有細數,乃核算清醒;支放糧餉,亦須有細數,乃給散均齊。故釐、毫、絲、忽之不可泯混,直與萬、千、百、十等。誠以國賦之重,收支之間,合天下之絲、忽積之,亦萬、千、百、十也。至若五絲以上直作一毫,則愈是不通之論。夫賦稅之數,惟細數勻明,乃查核清楚;若先淆亂,從何查算明白!是戶部核算,永無清醒之術矣。調五錢以上直作一兩,可乎?故天下事有似無實用而實不可省者,此類是也。若彼議果行,簡則簡矣,恐簡而不明;不惟無利於國,直先使派者、算者無處下手,非會計之程法也』。會議亡慮數十次,時及一年;各省已繕有成書,改造不勝其煩。公獨持前議不變,聖上以戶部前議不便行,停止改造;公之議始伸。

  是年,公長子鍾麟除授湖廣湖南岳州府清軍同知之任;訓以「汝當見利思義,見危授命」。鍾麟跪曰:『大人之教,自日夜在心者也』。其後三年戊辰五月,武昌裁兵叛亂,全楚震動;賊兵已至蒲圻,逆前鋒堠騎距岳城僅數十里。公長子時以郡司馬兼攝巴陵縣篆,聲大義以固城郭,捐家貲以濟軍需;賊平,提督徐公治都特疏題請敘功,雖格於部議,而公「義方」之訓,固已遠且大矣。

  康熙二十六年(丁卯),公六十六歲。

  八月,再疏求罷。疏曰:『臣草茅譾陋,幸叨豢養四十餘年。歲月因循,久嬰老疾;於康熙二十四年具奏乞休,未賜俞允。繼蒙皇上授臣拖沙喇哈番,臣片善微長,獨幸遭逢聖主,叨異數之疊加,致洊躋於重秩;天高地厚,千載一時。惟思力竭駑駘,酬恩末路!顧臣質本愚昧,老更無能;職掌皆關於重要,報稱無補於涓埃。復蒙皇上垂憐庸邁,格外優容;皆人臣不當得之殊恩,實愚慮未敢希之寬典。臣曾於九卿諸臣會同面奏時,自陳朽劣至情,上祈慈憫!伏念我皇上親政以來,臣歷官內外,無時不在班行;仰沐皇上含宏養育之恩,擢用保全,以至今日。臣以年近七旬,夙抱怔忡之疾;形神凋耗,聽重目昏。趨事則步履艱難,躡班則奄忽欲仆。筋力不堪,諸臣共見;跪或扶之使起,行或掖之使前。且近來左軀麻木,多方將理,迄無痊損;自顧頹齡,一至於此!恭值皇上勵精圖治之時,分猷宣力,正貴得人;銓衡何地、尚書何官,臣以疲憊之身,偃然充位!雖猶人之未言,臣亦寧容自默。誠不勝戀恩之下悃,無如難療之衰殘;若不瀝忱乞罷,臣罪滋深!伏乞皇上鑑臣懇切愚誠,特沛天恩,允臣所請,俯准休致,罷歸田里;則臣未盡餘生,永戴皇仁浩蕩矣』。奉旨:『卿才品優長,簡任銓衡,正資料理。著照舊供職,不必以衰病求罷』。

  九月,拜文華殿大學士,入閣辦事。奉敕纂修「大清會典」、「政治典訓」、「大清一統志」總裁官,賜元狐帽一項、元狐褂一襲。

  康熙二十七年(戊辰),公六十七歲。

  二月十一日,奉上諭「休致回籍」。時公長子鍾麟在岳州任,公手諭有云:『出都抵家,襆被蕭然、琴書無恙,皆皇上之恩也。汝在楚中,勉為良吏。事上接下、臨民交遊,俱宜謙讓小心,謹慎罔懈;方不負我諄囑!來字云「今日仕塗,以安穩為福」;由此行之,永矢勿渝,不慮不安穩耳』。公生平凡有筆札,必端楷整齊;即家書諭子孫,亦字畫不苟:唐柳誠懸所謂「心正則筆正」,信然。

  康熙二十八年(己已),公六十八歲。

  春正月,聖駕南巡,道出德州;公時同地方文武及在籍諸臣跪迎道左,瞻仰天顏。蒙垂顧問,賜賚有加。送駕至濟南,時遇免東省錢糧,謝恩;又問公住處離海遠近、來路多少,尚有筋力能乘馬至此耶?公一一奏對,上始命歸里。

  夏四月,公長子鍾麟陞廣東潮州知府;公手書示鍾麟曰:『汝沐皇恩,循資歷俸,陞授方面,位至郡守;須念漢宣帝所云「與我共治天下,惟良二千石」。今之知府,即漢之二千石也;「良」字最宜體認』。並手書「惟公足以服人,惟明足以祛弊;惟廉足以養民,惟敏足以集事」四語,俾長君懸之座右。

  秋七月二十五日,部文頒到,孝懿皇后崩逝;公成服哭臨,具本齎京奏請聖安。

  康熙二十九年(庚午),公六十九歲。

  辭同鄉頌德。先是,山東巡撫張南溟先生為臨米輸運,小民苦累;二十四年七月,再疏云:『運解臨米,有道路間隔;牛螺車腳,雨雪浥爛。盤剝候交,曬颺加贈:種種賠補之苦,亟請改折』。維時公猶在朝班,得參部議,准其折徵;奉旨「依議」。常豐倉米,原解德州,民力最勞;議令支兌附近營兵月米,兵民皆便。此固公篤念桑梓,然亦從國賦兵民起見。是年,有以此事欲為公勒碑者;公謝「不可」。

  康熙三十年(辛未),公七十歲。

  公從致仕歸里,杜門懸軌;常云「自慶景運之親逢,得享太平於晚歲」。每遇冬至、元旦、萬壽聖節,必齋沐盛服,於廳事前望闕九叩頭,一如在官之儀。

  康熙三十一年(壬申),公七十一歲。

  公一生無他嗜好,無論聲色、貨利,絕不關心;即鼎彝、字畫、古玩,亦從不留意。齋中惟架上書數百卷;年過古稀,猶晚夕繙閱,寒暑無輟。常談論古今,惟以天下善人君子得行其志,為己稱快。

  康熙三十二年(癸酉),公七十二歲。

  八月十八日,公生辰;盛服焚香,拜天地、神祗、家廟,看子孫在膝前者祝眉壽。忽而微中風疾,覺似往時積勞臂指麻木之狀。常口中自云「太白愛其山水」之句,家人亦莫識公所云何意;後時檢公書笥,得手寫殘簡中有此一語,乃知前五十年所問仙數也。或以「太白愛謝家山水」,仙機殆以公方謝安乎?然公之律身榘矱、勳業遭逢,過謝安遠矣。留侯黃石、魯公碧震,古來名臣,往往遇之。

  康熙三十三年(甲戌),公七十三歲。

  仕宦有自京師來者,詣宅候安。公病中不能迎送,延之內室小齋坐,談良久方別;聞知因雲貴總督員缺,奉皇上「令九卿將照似李之芳為國為民的人保舉」之諭,遂以「為國為民」四字額於書齋,恭紀玉音。然病體時重時輕,而神氣超然世外,談笑眠食如常。忽於十一月初二日未時,考終里第。是日,天鼓鳴,有星隕於西方;州人士聞之、見之,初不知為公騎箕之徵也。

  公有遺疏曰:『臣一介庸愚,蒙世祖章皇帝拔置臺班;我皇上特恩,內陞躐躋卿貳,尋擢浙江總督。臣本書生,不暗軍旅;賴皇上指授方略,臣遵奉廟謨,數載軍中奉有「調度有方」之恩旨數十餘次。復召掌中樞,再遷塚宰;優給世職拖沙喇哈番,異數隆施。旋畀臣入閣辦事,臣力小任重,有過無功。伏荷聖慈,容歸田里。康熙二十八年正月內,恭遇聖駕南巡,臣跪迎道左,蒙垂顧問,賜賚有加;感激恩禮,不覺涕零!不意去年八月,忽得痰症;病廢年餘,醫藥罔效。今者臣病瀕危,惟思天恩罔極,未能仰答萬一。伏枕悽然,哀嗚奏謝』。奉旨:『李之芳效力年久,前為浙督時,隨大軍進剿,歷有勞績;簡任機務,勤慎素著。忽聞在籍溘逝,朕心深切軫惻!應得卹典,著察例議奏。該部知道』。禮部准吏部咨稱:『原任文華殿大學士兼吏部尚書正一品、又加三級休致回籍李之芳病故,應照定例卹典,與現任官同按其加級、品級給與全葬之價,並給一次致祭銀兩,遣官讀文致祭;應否與諡?伏候上裁等因,康熙三十四年二月初九日題;本月十一日,奉旨:「依議,還與他諡」』。

  康熙三十六年(丁丑)八月二十一日,皇帝遣山東等處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加二級張勄諭祭故原任吏部尚書、文華殿大學士正一品又加三級、拖沙喇哈番休致回籍諡「文襄」李之芳之靈曰:『朕惟服官宣力,爰垂懋賞之經;旌賢報功,尤重飾終之典。其有揚歷中外,茂著聲施,勞績奏於封疆,譽望彰於朝列;生既膺夫顯秩,歿必被以榮恩。爾李之芳志秉貞誠,材優幹濟;初通仕籍,旋列臺員。當官而謇諤咸稱,廉隅自飭;論事而浮夸悉屏,條奏多裨。洊登卿貳之班,簡畀節鉞之寄。維時閩逆煽亂,浙省被兵。爾夙負忠忱,仰承廟算:歷巖疆而指畫,親蒞戎行;偕禁旅以徂征,克嫻武略。逮銷鋒警,聿敘勤勞;用是晉陟中臺,誕膺世職。洎乎入司機務,參列鈞衡;恪勤罔替乎初心,祗慎能持乎晚節。茲聞溘逝,深切軫懷!特命備考彝章,爰申祭醊;載徵嘉績,諡曰「文襄」。嗚呼!垂勳猷於竹帛,惟爾奉職之忠;賁寵錫於泉臺,惟國酬庸之厚。靈如不昧,尚克歆承』!

  丁丑之秋九月初五日,葬公於武定州東原之賜阡。是日,天高氣清,風塵不動;四方遠近觀者如堵,莫不歎美隕涕。非公盛德感人之深,能如是乎?賜全葬立碑銀。康熙三十六年十月初二日,由工部繕給御製碑文曰:『朕惟國家垂恩錫命,聿昭眷舊之仁;臣子宣力奉公、爰有酬庸之典。矧夫勞勩克兼於中外,慎勤罔間乎初終;宜備哀榮,以宏獎勵。爾李之芳志識貞純,才猷練達。臺班建白,歷彰侃直之聲;卿貳迴翔,夙勵靖共之度。用簡膺夫節鉞,俾彈壓乎東南。激濁揚清,法行官吏;宣威布德,惠及兵民。適當小醜驛騷,海隅蠢動:爾乃親隨禁旅,冒矢石以馳驅;祗奉廟謨,竭股肱而捍禦。

  既奏功於屏翰,更亮釆於樞衡。洎乎晉陟綸扉,與參密勿:奉職匪懈,夙夜益殫勤勞;秉志不渝,操履恆懷祗慎。冀優游於田里,遽隕謝夫老成!追念勳庸,特加褒卹;載稽彝典,諡曰「文襄」。嗚呼!綸章式煥,誕被澤於松楸;偉績猶新,永垂休於竹帛。九泉用慰,奕葉彌光』!

  康熙三十七年(戊寅)十一月初一日,公長子鍾麟奏:『為恭謝天恩事。竊臣父之芳一介儒生,遭逢聖世;受皇上知遇之隆,簡畀節鉞。歷任中樞塚宰,入參機務。殊恩渥寵,疊荷生前:人臣之榮遇,近古稀逢。於康熙三十三年十一月初二日病逝,遺疏上聞,荷蒙皇上軫恤優隆,賜謚「文襄」,賜祭、賜全葬立碑銀兩,榮施身後,光被泉壤:又人臣罕覯之異數也。臣鍾麟苫塊之下,感激恩禮,涕淚交零。恭設香案,舉家望闕叩頭,將父喪安葬。康熙三十七年正月二十七日立碑事訖,即呈原任山東撫臣李煒代題謝恩,撫臣批「查有無代題之例」?臣查江南原任大學士謚「文恪」臣宋德宜子宋駿業,曾具呈撫臣代題;臣即呈遞撫臣。適值李煒離任,未經上達。臣父受皇上天高地厚之恩,未獲奏謝;臣五內激切,夙夜靡寧。今匍匐來京,謹循例具本通政司奏謝天恩;惟有捐糜頂踵,竭犬馬之效於萬一耳。臣不勝惶悚待命之至!為此具本,謹具奏聞』。奉旨:『該部知道』。

  公歿後,州紳士耆老以公功德名位,宜崇祀學宮「鄉賢」,具呈州學申詳郡太守、學使者大方伯遞加詳看,詞章藻麗,允稱揄揚;其最傳誦者為大方伯張公勄看語,內有一聯云「生於武定,公真無愧斯邦;謚曰「文襄」,名果不誣其實」。雖使蘇文忠操筆,不是過也。其明年,郡人士又以公由府學諸生登科第,請崇祀郡庠。俱奉撫軍置主入祠。

  ●年譜後敘松江林子威譔

  武定李公,昔司理金華,繼以直指視浙鹺政;其澤被於斯民甚厚。及以少司馬中丞總制軍事,邦之人讙然曰:『我公來矣』!下車五月而閩變作,精甲直走仙霞,圖建瓴之勢。甌、括相繼內叛,山寇蜂起;江東之民,鳥驚魚駭。公以一書生,韎韐臨戎,親扼三衢,阻遏其衝;以數千之師,當十萬之寇。任使將校,各盡其才;論功行賞,不爽毫髮:人樂為用,所向克捷。天子倚為長城,以紓南顧憂。大帥上章陳兵事,特旨問公『計賊何時可平?當以何策取勝』?公上言:『賊聚重兵於河西以拒我師,仙霞之守必虛。今臣距河對壘,而以大兵從江山長驅而入,賊必自潰』。越數月,大將軍果用公策,批亢擣虛,河西之寇一朝瓦解;窮山深谷,挑刀走戟之徒衿甲來歸者,日以千數:浙、閩遂平。公雖欿然不自言功,天下有識者皆以公不獨保全兩浙,而南定閩、西靖豫章、屏障江南,為蕩平滇、蜀之先聲,胥於是始。用是作為雅詩,以詠歌其事。子威披閱之次,喟然曰:天下之所知者,纍渠獻凱、誅貳舍服,赫然可見之功;而三載以來,公之茹荼拮据,非身見其事者,未之或悉也。當事初起,承平日久,文恬武嬉,罔不失措;公即決策向三衢,主兵者以公出而不便於獨後也,百方沮說。麾下將士,亦競以居中調度為請;而公迄不為動。然浙省重兵,半在邊海。時則有以「島上游帆」虛聲恫喝,方泣請濟師;而雲屯之旅,匹馬不前。公之赴衢,離衛之眾不滿千人;直以封疆之事,義無反顧,實力殆無可恃者。迨以便宜發帑犒師,百里之內,牛酒日至;而士氣奮矣。誓禡戒途,不戢於樵蘇者,置之法;而軍紀肅矣。臨陣督戰,斬偏裨退衄者以徇,而人有前死之心矣;發廢弁之奸謀,鉤得內間,而敵不知所窺矣。俘囚就訊,脅從罔治,哀矜之色刑者不怨,而民志漸定矣。晝則會議幕府、巡行壁壘,常在鞍馬矢石間;歸坐堂皇,雞翹旁午,將吏之白事者,不遑次進。黃童白叟,牒籲踵接;下及馬圉廝養,無不慰勞頓置,人人得所欲而去。夜分,乃入治簿書,猶或聞遽復出。每食,必吐其哺。鐘鳴假寐及晨熹者,月無一、二焉。侍史之更番者,皆不能支;而公不暇自知其勞也。子威謬承顧盼,每在左右。見公臨事皆如燭照數計,應機立斷;而周詳審固,巨細一揆,從未有倉猝見於辭色。蓋其思慮精專,久而愈礪;靜如山立,動若川流:剛明而仁,體用兼備。其迄以成功也,豈徒然天意哉!且以親藩承制,開府專決於上;羽林神策之將,皆驕貴自重,多異議。文武大吏,挈權分衡,各有所主。公處其間,以誠信相孚格;而當大事,執持侃侃,無旁顧、無中撓。既以斯民為己任,故力膺艱巨而不遑他恤;民亦知公之足以恃也,故赴者如歸。今爾田、爾桑,漸還舊觀;咸曰「非公之賜,不及此」!公雅不欲以帷幄運籌,掩武夫橫草之烈;然力而拘諸原者,亦咸曰「非公不及此」!是曷故歟?昌黎有言:「行事服人心,而釆風可畏愛也」。

  子威敬述所見,不敢溢詞。平淮西碑,雅以俟世之昌黎其人者。

  ●跋

  李文襄公佐聖天子平逆藩耿精忠之亂,功在東南、勳在社稷;太常紀之、太史載之,非草茅下士所敢置筆也。惟公生平宦績,多在吾浙。其初仕也,為金華府理刑官;其由部郎歷御史臺,則巡鹺兩浙;嗣又奉審理鹽差之獄,繼又特簡為浙江總督。以故公之清風仁政、普利豐功被於浙者獨深,而流傳於浙者尤詳且悉。康熙辛巳春日,公長君筠巢先生假寓皖城僧舍,出公「文集」屬予校正,既又以「年譜」屬予譔述。因就公家乘、文集中擇其事之信者,採其言行之嘉懿者,考其持危定傾、嚴氣正性、剛方不回、彰彰宇宙者,一一編年而筆之,寧簡毋繁、寧質毋諛;使天下後世仰公德行功業者,一展卷而莫不親炙,是則觀察君稱揚先人之志也夫!

  雖然,吾因之重有感矣。順治辛卯,浙榜得士最盛,予姻家趙雪嵊、好友許亦蒼皆杭郡名士第一流,俱出公門下;先兄雖為瀛海馬乾若先生所識拔,而呈卷之日,公閱予兄文極口欣賞,於兩主考前亦附桃李之誼。今先後咸賦玉樓,未及述公教施、道公閒燕;獨予以被褐弟子得誦讀公文集,且竊編年紀事焉,何其幸耶!故於跋公年譜,並敘淵源云。

  康熙四十一年(歲在壬午)夏四月,武林受業程光■〈礻豆〉拜手謹跋。